第 105 章 【105】(2 / 2)

明月歌 小舟遙遙 11429 字 6個月前

一襲雲霧色衣裙,雲鬢斜挽,雖長顰減翠,瘦綠消紅,卻自有一份典雅清逸的高貴氣韻。

她如雪山上盛放的雪蓮花,神聖不可侵犯。

那雙冰潤潤的眸子朝她靜靜投來一眼,有錯愕,而後便是憐憫。

淑妃回到院裡照了鏡子,便也懂了王妃的那份憐憫,以及其餘妾侍看向她的羨慕目光裡,為何又含著一絲嘲弄。

她的眉眼像了王妃五分。

而睿王愛極了她的眼睛,尤其愛看她眼睛裡的綿綿情意。

那是他在王妃那裡得不到的。

王妃永不會愛他。

淑妃那時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她心疼睿王,心疼這個愛而不得的男人。

她滿心滿眼地愛他,試圖將他對房淑靜的那顆心,轉到自己身上。

然而直到房淑靜死後的第一個忌日,她去抱著那醉酒頹然的男人,告訴他:“陛下,皇後雖不在了,但您還有臣妾,臣妾會一直陪您。”

也不知這話如何激怒了他,他掐住她的脖子,陰惻惻道:“你算什麼東西,配與她比?”

一向待她溫柔的男人,那時通紅著臉,額上爆著青筋,凶神惡煞地仿若地獄裡的修羅,眼底更是不加掩飾的鄙夷與輕蔑。

淑妃這才明白,她從始至終不過是一個替身。

替身怎可取代正主?又怎麼敢說這種話。

簡直不知所謂。

多年來,後宮眾人羨慕她的盛寵不衰,她卻無比羨慕賢妃——

哪怕楊宜蘭無寵,但楊宜蘭就是楊宜

蘭,不是誰的替代品。

不是淑妃,房淑靜的淑。

也不是昭寧帝口中的淑兒,房淑靜的淑。

她本名叫鄭月容,小名絨絨,和“淑”這個字毫無乾係。

可如今這世上,再無人叫她本名了。

淑妃認命做影子,可三皇子不甘心做墊腳石。

當日回到府中,他再次找到謝無陵。

這一回無論謝無陵如何勸,三皇子心意已決,再無轉圜。

他站在謝無陵麵前,雙手牢牢抓著他的肩,雙眸溢滿不甘的野心:“再不爭一爭,我為藩王,你為屬臣,我失江山,你失美人,我們往後將被司馬縉和裴守真壓在底下,再無翻身機會。”

“謝無陵,你甘願嗎?”

“奪妻之仇,你能放下嗎?”

“倘若不甘,倘若放不下,便隨我放手一搏吧。”

“我與你保證,待我榮登大寶之日,便是你洞房花燭之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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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晉江文學城首發

紫宸宮寢殿,掐絲琺琅花鳥香爐裡燃著上好的安神香,青煙嫋嫋,卻掩不住空氣中的苦澀藥味,以及那陣病體沉屙的腐朽之氣。

昭寧帝背靠著寶藍色綾鍛大迎枕,每日針灸吃藥,仍是口歪眼斜,動彈不得。

太監總管馮安跪坐腳踏一側,替他按摩手腳。

裴瑕坐在床頭不遠,替他念著今日的奏折。

他聲線泠泠,如玉石墜錦,既有年輕人的朝氣,又有不符這個年紀的平靜沉穩。

昭寧帝很喜歡裴瑕給他讀奏折,不疾不徐,娓娓道來,給人一種一切儘在掌握的心安。

今日奏折讀畢,一旁小太監奉上香茗:“裴承旨,請。”

“有勞。”裴瑕接過,淺啜兩口。

昭寧帝歪著腦袋,半晌才睜開雙眼,蒼老嗓音又長又顫:“說來說去,還是那麼一回事。朕還沒死呢,他們一個個就鬥成這樣……嗬嗬!”

裴瑕慢聲道:“皆因上月巫蠱之禍,鬨得朝野內外人心惶惶。如今人心浮動,朝政堆積冗雜,陛下也是該拿個主意了。”

自中風以來,朝廷眾臣紛紛催促昭寧帝定下監國皇子,唯獨裴瑕從未表態。

可如今,連裴瑕裴守真都表態了。

昭寧帝心有不悅,斜著眼睛乜他:“你以為朕該選哪位皇子?”

裴瑕靜了片刻,垂眼:“臣以為,二殿下。”

昭寧帝嗤了聲:“倒不奇怪。”

“是,除了東宮那位,二殿下既賢又長。且他行事穩重,禦下寬厚,朝野中頗有名望,較之其他皇子,更宜穩定人心。”

裴瑕坐姿端正,嗓音也一如既往的平靜:“一年之計在於春,而今已是四月,春回大地,萬物勃發。中原的百姓們忙著春耕,沿海的百姓出海貿易,北境冰雪消融,商路也暢通,恢複往日的熱鬨。然中原有水患、山匪,沿海有倭寇、海盜,北境有草原諸部,虎視眈眈。待到水草豐茂,也是他們在邊境大肆搶掠之時。若長久無人在朝中主持大局,難免叫那些賊匪野心膨脹,愈發妄為。”

“陛下,您是皇子們的君父,更是天下百姓的君父,臣請陛下為天下計,為百姓計,為大梁萬世太平計。”

昭寧帝默不作聲。

都說忠言逆耳,從前沈丞相諫言,句句忠言,但著實逆耳。

可裴瑕這人總有本事,講大義的同時,又叫他頗為受用。

“老二他,的確比老三要爭氣些。”昭寧帝喃喃道,語氣卻仍有一絲遲疑。

裴瑕看了眼龍榻上那形容憔悴的皇帝,緩緩放下手中杯盞,淡聲道:“陛下,淑妃娘娘再像故人,終不是故人。”

昭寧帝眸光霎時鋒利起來。

裴瑕見狀,起身朝昭寧帝挹禮:“微臣自知僭越,然陛下您先是天下人的君主,才是後宮妃嬪的夫主,皇子們的父親。該斷不斷,反受其害,微臣鬥膽,還請陛下儘快決定,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

昭寧帝深深看著麵前這一襲緋紅圓領長袍,風姿卓越的年輕臣子,良久,似遺憾地歎了口氣:“可惜太子,太不爭氣。”

裴瑕仍是挹禮的姿勢,低垂的眸底閃過一抹諷意。

自幼喪母,父親厭棄,母族於景王之亂中儘滅,如今妻族也被夷九族。

被折斷羽翼的鳳鳥,在風雨中苟延殘喘,那親手折斷它雙翼之人,卻歎一句,它不爭氣。

當真是,無情帝王家。

又一陣長久靜謐後,昭寧帝終是開了口:“馮安,替裴愛卿磨墨罷。”

太監總管麵色微動,低低應著:“是。”

裴瑕起身,朝一側讓了讓:“有勞。”-

翌日早朝,太監總管馮安傳皇帝旨意,命二皇子司馬縉暫代監國。

長達一月的爭議總算有了個結果,有人滿意,自也有人不滿意。

又過幾日,不知從哪傳出些風言風語,說是昭寧帝有意廢太子,並藏了道密旨,已定下大位人選。

本就還未安定的人心,頃刻間又變得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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