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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晉江文學城首發
說是三個月提親,就是三個月,謝無陵一分一刻都不願耽誤。
十一月初三一早,他便高頭大馬,帶著媒婆以及長長一溜仿佛看不到儘頭的豐厚聘禮,登了崇仁坊的沈宅。
那陣仗,說是轟動整個長安城都不為過。
沈徽夫婦原本覺得太過高調,二嫁又非初婚,實算不得什麼好張揚的事。
但沈光庭一語點醒:“三月前玉娘和離歸來,長安背地裡不少人在嚼舌根子,而今鎮北王這般大張旗鼓,足以整個長安的人看到他對咱們家玉娘的重視。他又是出了名的混不吝,玉娘是他愛重之人,這般一來,日後還有誰敢非議她?”
照著謝無陵那個護短的性子,說不準上門將那家的屋頂掀翻都不足為奇。
而在沈徽夫婦應下這門婚事的當日,謝無陵又入宮求了封賜婚聖旨。
以皇帝的金口玉言,為他和沈玉嬌做媒保纖。
從前河東裴氏君子與清河沈氏嫡女的婚事,人儘皆知。
那現下,他謝無陵與沈玉嬌的婚事,亦是天下儘知。
賜婚聖旨一出,先前那些背後嘀咕之人更是閉了嘴——
畢竟誰敢質疑這樁婚事,便是質疑皇帝。
何況那鎮北王,是真的護短。
上回有位禦史夫人在中秋宴上說沈氏女不為亡夫守寡,實乃不忠不貞、不孝不義,日後見了須得退避三舍,免得汙了眼睛。
謝無陵直接派人將那禦史夫人在平康坊喝花酒的弟弟捆了,衣衫不整丟到了那夫人麵前,並放言:“夫人既是這般容不得沙子的忠貞之人,也早日與令弟斷絕關係,莫再來往為好。”
姐弟倆一個尖叫著捂眼,一個慌慌張張係著褲腰帶,那場麵當真是狼狽又滑稽。
後來那禦史夫人被夫家訓誡,也被娘家責怪,至今不肯出門見人。
沈玉嬌聽聞此事,與謝無陵道:“你這般魯莽行事,也不怕得罪人。”
謝無陵不以為然:“誰叫她嘀咕我媳婦。”
沈玉嬌:“還未成婚,你彆總把那稱呼掛在嘴邊,叫人聽到不好。”
“反正這會兒也沒外人。”
謝無陵望著她薄紅的臉龐,心口發燙,又怕唐突她,隻得儘力克製著,望天歎道:“春日快些來吧。”
倆人的婚期便是定在三月初六,一個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春日。
從婚期定下開始,謝無陵就是一個大寫的急急急。
小侯爺霍雲章取笑他:“沈娘子在她家府邸又跑不了,你這般猴急作甚?”
十六歲的小侯爺已長成個唇紅齒白的俊俏少年郎,聽聞鎮南侯府已經開始給他張羅起親事,好叫他快些娶妻留嗣,遠赴寧州,接過霍老將軍的擔子。
因他生得俊俏,又是府中獨苗,雖有女兒嫁過去就守寡的風險,依舊有不少人家爭先與霍家說親。
謝無陵端著酒杯,幽幽乜著他:“你這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叔我都三十好幾了,我能不急嗎?”
況且小媳婦在婚禮上都被搶跑過,不到最後一步,他這顆心始終懸著。
霍雲章並不知他那段慘痛回憶,隻寬慰道:“快了快了,年一過完再熬熬就到三月了。()?()”
說得輕巧,謝無陵度日如年。
每日晨起第一件事,撕黃曆。
撕了一張又一張,終於有一日,到了三月初六。
謝無陵站在那頁黃曆前許久,好半晌,笑了。
終於。
十年堅守,終於能於今日名正言順娶回他的小媳婦。
那一襲鮮亮的大紅喜袍再次上身,他跨著黑色駿馬,帶著十六人抬的大紅花轎,在無數長安百姓的道賀聲中,迎他的新娘歸家。
若說謝無陵是急不可待,沈玉嬌則是平心靜氣。
畢竟不是初嫁的小娘子,真要算起來,這已是她第三次披上婚服。
她**在菱花鏡前,由婢子們替她描眉梳妝,喜婆邊梳發邊說些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的吉祥話。
王妃品階的鳳冠霞帔,可謂是流光溢彩,精美無匹。
好看是好看,就是穿上身,實在有些沉。
當她一襲大紅嫁衣出現在李氏麵前,李氏霎時紅了眼圈,拉著她的手道:“好看,我家玉娘真好看。()?()”
當年未能親眼看著女兒出嫁,一直是沈徽夫婦心頭的遺憾。
而今那份遺憾也彌補上了。
紅妝盛服的沈氏玉娘,雙珥照夜,煜煜垂暉,美若天仙。
一襲朱墨袍服的棣哥兒也走上前:“阿娘,你今日特彆好看。()?()”
看著快到肩膀高的兒子,沈玉嬌問:“會怪阿娘麼??()_[(.)]?▊?。?。??()?()”
“阿娘生養兒一場,諸多不易,兒何來資格怪阿娘。”
棣哥兒搖頭,清秀稚嫩的小臉舒展一個笑:“謝伯父很好,對阿
娘好,對孩兒也很好。”
而且他看得出,和謝伯父在一起,阿娘很放鬆,臉上的笑也多了。
謝伯父總有各種法子哄得阿娘歡顏。
這樣很好。
他為人子,自是盼著父母康健無憂。爹爹不幸早逝,何苦讓阿娘餘生繼續沉湎於悲苦之中。
他不希望阿娘為了他,變成祖母那樣。
可憐,又可悲。
“阿娘,這個送你。”
棣哥兒從袖中拿出一枚紅色的如意同心結,麵露赧色:“我讓白蘋姑姑教我編的,賀你與謝伯父的新婚。”
沈玉嬌接過那枚如意同心結,再看孩子清俊的眉眼,有些恍惚。
多年前,她也曾贈給裴守真一枚如意結,係在她那塊白玉扣上。
以祈他平安歸來。
可惜那塊玉,未能保佑他。
她心下生出些悵惘,但這份悵惘很快就被外頭的喧鬨與笑語給吹散,穿紅著綠的婢子們喜滋滋喊道:“新郎官來了——”
“快快快,快把娘子的團扇拿來。”
“哎呀你們幾個愣著作甚,紅綢也快端著。”
“再去前頭知會一聲,說是這邊都妥當了。”
閨房裡忙成一團。
沈玉嬌手握團扇,在喜婆的牽引下,緩緩踏出舊時的閨閣。
及至前廳,那道頎長的大紅身影負手而立,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身形也愈發挺拔。
打從她一出現,那熾熱視線就落在她身上,未曾挪開半分。
沈玉嬌本來並不緊張,被他的目光與周圍歡聲笑語所感染,也有了幾分新嫁娘的嬌羞。
她將團扇遮住臉,不給他瞧。
謝無陵見縫插針地偷瞄。
雖瞧不見全貌,也窺得她側臉瑩白如雪,黛眉如柳,朱唇如櫻,美得心驚。
與父母行過三拜,沈光庭背著沈玉嬌出門。
“你年幼時,我便想過你出嫁,我要背你出門,得多吃些飯養些力氣,免得背不動多丟人。”
沈光庭穩穩當當背著妹妹,語氣透著幾分滄桑感歎:“沒想到一晃眼,過了這些年。”
沈玉嬌輕笑:“還好我沒那麼沉,哥哥也沒老到七八十歲。”
沈光庭笑了聲:“是。”
待將沈玉嬌背進花轎裡,他望著新嫁娘打扮的妹妹:“以後與歸安好好過日子,若是他膽敢欺負你……”
話到嘴邊,想到謝無陵在自家妹妹前,那真是指哪打哪,喊東不往西,喊西絕不往南,十足十一妻奴。
便改了口:“隻要你想,隨時回家來,阿兄養你一輩子。”
沈玉嬌彎起眸:“好。”
其實到了如今,無論是寡居、和離、亦是另嫁,她已無憂無懼。
因她有信心,便是離了父兄、夫君、孩子,她一人也能在這世間尋到法子,立起來,活下去。
沒什麼好怕的。
十六人抬的華美花轎抬起,在一片喧鬨的爆竹聲中,十裡紅妝,鑼鼓喧天。
迎親隊伍繞城一圈,撒喜糖、喜餅、喜錢,得了滿城的道賀與祝福後,於吉時到達親仁坊的鎮北王府。
皇帝賜婚,燕王主婚。
大紅喜堂之上,特地從燕州趕來的燕王端坐主賓,看著麵前一對新人,心頭是無限欣慰。
阿靜,若你泉下有知,我們的兒子今日成婚了。
不必山水迢迢,陰陽相隔,能與所愛之人朝夕相對,相伴餘生。
他比我們的運氣都好。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熱鬨的喜堂裡響起一陣激烈歡呼聲:“鬨新房,看新娘子去咯——”
謝無陵這邊的賓客大都是燕北的武將,一個個嗓門粗,嗷嗷叫起來跟狼嚎似的。
“去去去,都去前廳喝酒去。”
謝無陵笑著趕他們:“要是把我夫人嚇著了,我饒不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