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刀創隻是做了簡單包紮、等會還要縫合,過來路過商店街時,理矢順便把外套裡的原本的衛衣換成了寬鬆的開衫毛衣。
老舊木門伴隨著嘎吱聲被推開的時候,她坐在一張舊辦公桌之後,正費力地把左臂袖子挽到肩膀。
這個時候來這裡的人不做二想,既然上司說了會保障見麵地點的安全,出於信任,她不自覺從緊張的任務狀態中放鬆了警惕,沒有第一時間抬頭去看。
甚至還輕鬆地開了個玩笑∶野宮先生,有信心挑戰這種級彆炸彈的公安人才也不多——陣平?
話音未儘,她已從熟悉的腳步聲中聽出了來者身份,匆匆抬眼看去的同時,幾乎是失聲喊了出來。
心中猜測成真,鬆田陣平垂下眼眸、掌心用力扣住了拆彈工具箱的把手,麵上卻沒流露出什麼特彆的情緒。
提著拆彈箱坐到她身側、幫忙把袖子挽起露出炸彈的時候,他語氣甚至如閒聊般平靜尋常∶更希望看到公安的拆彈手嗎?
不,不是。
總算回過神來,一邊抬手方便他動作,理矢暗自向上司投去了控訴的目光。
野宮先生,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最可靠的屬下嗎!這是邪惡的背刺!
不過眼看卷發青年查看了一圈炸彈臂環,隨後稍作思忖,就從工具箱裡翻找出了小號螺絲刀,一副準備進行工作的樣子,她不禁皺起眉頭。
陣平,直接用左手按住了他的手打斷動作,她語氣嚴肅起來,拆彈作業要穿防爆服,這是規定對吧?
說著,她看向上司,試圖拉來一個盟友∶野宮先生?
彆看我,聳聳肩,野宮三郎語氣也有些無奈,鬆田堅持這樣做……而且他是能夠達到你要求的最合適人選,我總不能強硬命令。
鬆田那個軟硬不吃的性格,真固執起來,他也很頭疼的啊。
他確實想給衝動過頭的下屬吃點教訓,所以才指派了鬆田過來。但是風險同樣在他的考慮之內,所以防爆服早準備好了。
結果不知道這家夥哪裡看出了端倪,一口答應的同時、堅持不帶防爆服。
一番糾纏之下,溝通毫無進展,考慮到淺井那邊時間的問題,最後隻好讓步了。
抿了抿唇,理矢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了。
其實提供一個便攜式信號屏蔽器也可以……但瞥了眼對方看似平靜的神情之後,這話最終被她默默咽了回去。
最後還是卷發青年主動打破了安靜氣氛。
在擔心炸彈會被觸發嗎?稍微施力、抽出手來反握回去,鬆田陣平不閃不避地對上她的視線,語氣依舊輕描淡寫。
我當然相信陣平你的專業水平。
下意識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窗戶,她思緒微動,小心斟酌著措辭,刻意展現出無奈的妥協∶這隻是必要的安全措施……算了,我知道說服不了你。
身前透明的空氣中,調查員麵板無形地展開,露出了黃銅色的骰子。
雖然僅憑敏捷判定她很可能輸,不過這不是還有一次【轉禍為福】的機會,一直沒用掉來著。
而且這是後手的後手,據她對上司的了解,應該……
如此想著的時候,卻感受到右腕被攥緊了。
正小心取下第二枚螺絲,鬆田陣平並未刻意去看她,隻是壓低聲線,嗓音多了幾分沉啞∶不要那樣做。
下意識想要解釋,突然傳來的、一瞬間加重的力道讓她猝不及防吃痛了下,忍不住輕嘶了聲。
不過她還是堅持說了出來∶不會有事的。
理矢,禁錮稍稍放鬆些許,卷發青年卻固執地沒有放開,隻是輕聲喊出她的名字,然後再次一字一頓認真重複了遍,不要那樣做。
…鬆田,你那個時候根本沒注意我拿了什麼嗎?
終於看不過眼,野宮三郎輕咳一聲,打斷了這逐漸凝重的氣氛,取出大衣口袋裡的小型信號屏蔽儀跟他倆展示了下∶放心拆吧,大不了也就是淺井的任務中止。
卷發青年僵住一瞬,然後理矢眼睜睜看著他耳根漫起了微紅。
啊,害羞了。
沒關係,陣平,你珍貴的心意我已經接收到了。安撫性地放緩音調,她迅速選好了自己該站的陣營,然後毫不客氣瞪了上司一眼。
野宮先生,既然有所準備,你就不能早點拿出來嗎……我可是很認真在擔心能不能連升兩級的問題哎?
居然這麼惡趣味,這其實就是上司至今單身的原因吧!
攤了攤手,野宮警部表示無辜。
明明他拿信號屏蔽儀的時候,完全是當著鬆田的麵,誰知道這小子看似毫無異常地準備工具的時候、居然已經魂不守舍了。
沒在意他們的對話,一瞬間的窘迫之後,憑借著優秀的專業素養,鬆田陣平很快重新投入到拆彈作業之中。
小心翼翼拿開被取下的外殼,他注視著炸彈的內部結構,不覺蹙眉。
其實觀察炸彈外表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這個臂環炸彈,用特殊的金屬鎖扣結構固定,保障不會被輕易甩脫;外殼貼合緊密,恐怕水流都無法滲誘;貼近皮膚那側還特意用了親膚材質。
看似很是體貼。
但這樣的細節,所透露出的意味,是炸彈設計者一開始就做好了讓人質中長期佩戴的準備。
而看到結構之後,他更確定了某些事情。
雖然型號上有所改進,但是這個熟悉的設計思路……實在很難忘掉。
而深入檢查炸彈內部,這次拆彈任務的真正難點也就展現在他麵前。
由於體型所限,保證足夠殺傷力的裝藥量同時,其他空間就更狹窄了。這就導致,遙控信號收發的那部分、緊緊挨著引爆/裝置布置…一不小心就會觸發異常信號、被對方察覺、或者直接引爆。
他接受的拆彈任務要求,是保留訊號收發裝置的同時,解除引爆/裝置,並且最後要恢複外觀的完整。
沉吟幾秒,他跟野宮警部要來信號屏蔽裝置,遞了過去。
……如果觸發訊號,在我發出指令的一瞬間,立刻進行信號屏蔽。微微用力握住她掌心、幫忙平穩情緒,他做著以防萬一的叮囑。
這個時候不需要多餘的言辭,理矢隻是正色朝他輕輕頷首,示意了解。
繼續拿起了工具,再次看向糾纏的線路時,卷發青年唇角微翹,明亮的眼眸銳利如雪亮刀鋒。
他絕不會給萬一出現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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