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天暗,晝夜更替,許沅、或者說乙兮,已經一周沒有見過申氏了。申氏想要許沅活著,痛苦的活著,一日三餐自有人送來喂食。
四肢萎縮,渾身無力,確實是想死都難。乙兮艱難的轉動頭部,無奈的打量自己這一具殘軀。
申氏命人送的飯菜裡有大量的軟筋散,久而久之,許沅的各生理機能逐漸下降,四肢因終日不動也趨於僵硬。
乙兮耳聾眼瞎,許沅嘴啞身癱,總的來說,這兩個兩世之人,下場竟皆是悲涼。
“姐姐,你的好日子到了!”
正在乙兮暗自思索的時候,申氏帶著數人開門而來。
外邊的陽光落在門口一眾人影身上,除了申氏的聲音突出,乙兮看不明來的還有何人,隻是這許多人隨申氏而來,應是申氏爪牙。乙兮在許沅的記憶裡反複翻找,並沒有任何信息與此相關。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幾日皇上總是夢見許相,許相追著皇上問:為何如此待我沅兒?為何如此待我沅兒?”申氏睨一眼許沅的反應,見她並無所動,遂也失去了興致,收了臉上戲謔的笑意,麵無表情的對身後的人吩咐“送回棲梧宮,好生看著,臨到頭,彆皇上沒去旁人到先去了”。說罷回頭朝許沅瞥了一眼。
怪哉!就一眼,許沅的身體莫名的僵了一下。乙兮任由來人將她捆捆揉揉,她無力掙紮也懶得掙紮。申氏悄然將她移除棲梧宮椒房殿應是費了不少周折,如今又要悄無聲息的將她送回去,這其中,又藏著怎樣的心思?乙兮猜不透,遂也就不猜了。
兩日後,椒房殿入了第一波人。躺在棲梧宮的乙兮看見了許沅這一生所愛一生所痛,明白了申氏當日那句“彆皇上沒去旁人到先去了”。旁人的嘴申氏是管不住的,所以隻好一直暗自下功夫替許沅謝絕了所有來訪的客人。
這天下,除了申氏一族,無人知曉許沅的情況,所有人都以為就是明麵上的這樣,縱是與父兄再不和,許貴妃還是因父兄之死與皇帝生了嫌隙,鬨了隔閡,被皇帝下旨軟禁在椒房殿。
連皇上朝銘宸一度也如是以為,直至太皇太後薨逝,椒房殿上下竟不曾入靈堂跪孝,朝銘宸才始覺有異。許沅也許對他真的寒心,可是太皇太後待她如嫡親孫女般的疼愛,依許沅的脾性,怎會不為太祖母守靈?太皇太後移靈入岐山三個月,許氏仍不聞不問,加之連夜夢見許相所問,朝銘宸這番才落駕椒房殿。
棲梧宮一切如常,隻是宮殿內外都安靜得緊,皇上連同申妃已至內殿,方看見三三兩兩的廝婢這裡一群那裡一夥的戲耍。
申妃看不下去,輕咳了一聲。
“吵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不知道?”一個小太監不耐煩的回頭嚷嚷道。
“吾皇萬歲!萬歲饒命!”待看得那一襲明黃色的龍袍,喊話的小太監立時癱跌在地上哀聲求饒。
“吾皇萬歲!萬歲饒命!”一時間,落跪聲,撲地聲,叩頭聲,問安聲,求饒聲一疊兒的在棲梧宮響起。
“皇上息怒,彆因為這些個奴才生氣傷了身子。”申妃見得朝銘宸臉色帶怒,忙一邊柔聲勸慰一邊以手在朝銘宸背上輕撫順氣。
“許貴妃呢?讓她出來見朕。”朝銘宸壓下心底一閃而過的殺氣命道。
地上一片瑟縮,竟無人說話也無人起身,隻愈發的將身子貼近地麵。
“皇上稍等,臣妾這就去喊姐姐。”申氏說罷疾步向椒房殿走去。
朝銘宸肅立在椒房殿正殿門前,環視整個殿宇,隻覺得沉寂了無生氣,這沉寂並非是無人言語無人喧嘩,而是氣氛,整個椒房殿的氣氛是凝滯不動的。
大昱後宮有三宮六殿十二堂二十四樓三十六苑,齋、閣、軒、館若乾,朝銘宸登基主政雖然已有兩年,可他為了掣肘朝前各大家族各方勢力穩定朝局,至今未立中宮皇後和皇貴妃,隻封了原配許氏為貴妃之一,主掌後宮。貴妃之位尚有一席無主。四妃各有所歸,九嬪虛席以待……
“姐姐,皇上來看姐姐了。”申毓芝獨自走進椒房殿正寢,居高臨下的看著許沅。“姐姐怎地不起身迎接聖駕?不怕聖上怪罪責罰嗎?”說著說著自己就樂了“你說聖上看見你這個樣子會如何作想?自你被軟禁後,聖上就新封了賢妃主棲梧宮,如今你椒房殿這般蕭索……”
乙兮平靜的聽申氏說道,她明白申氏這是要動那位賢妃了。另外,許沅如今這幅鬼樣,怎能不讓朝銘宸看看?申氏這個一石二鳥之計倒是籌謀得好!
許家門生太多了,不由得他朝銘宸不忌憚
朝銘宸想著往事之時,申氏步履匆匆跌跌撞撞出來,在朝銘宸一箭之遙時雙膝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