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大夫見許沅言語真摯目光懇切,先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說辭,才如實告知她:“她們初時感染的是秋季熱症,此病原是季節性的常慣小症,兩劑藥下去也就不打緊了。可他們沒有及時醫治,一拖再拖,導致病情加劇,再加上這樣潮悶的環境,使得空氣阻滯,時間一久,就釀積了傳染性。”
傳染!
紅蕊麵色一變,驚懼的望向許沅:那我們豈不都……
許沅會心,問淩大夫:“可是需要將他們單獨隔離到乾燥通風的環境?”
淩大夫自然沒落下紅蕊遞與許沅的眼神,紅蕊所傳達出來的意思,許沅必然明了,但許沅卻接著他的話問,仿佛並不關心自己是否已經染了病。
“你不擔心自己也被染上?”
“這並非瘟疫,一時半會兒的不至於讓我們感染。更何況,若真是傳染性極強,您作為大夫,是絕不會讓我們進來涉險的。”
淩大夫頗感意外。他想到她可能是有一定的防疫常識,所以即使知道會有被傳染的風險也能處變不驚,淡然自若;但他沒想到她才被其他醫者所驅趕,現在還能相信所謂“大夫”。
紅蕊明白過來,緩了口氣,恢複正常神色。見淩大夫似有遲疑,便解釋道:
“我家小姐的意思是,我們相信淩大夫您。”
信我?
他懷著不敢相信的目光征詢許沅。
許沅坦然的迎上他質疑的目光:“大夫有很多種,有的為名有的為財有的圖利,但無論世道怎樣赤裸,現實,形勢如何滑稽,諷刺,總還有披荊斬棘踐行‘醫道’的人,總還有堅守“濟世救人”之初心者。”
這是許沅同一天第二次對彆人示以信任而受到懷疑,但她的相信並不為此而有半點的折扣。
“確實,大夫與大夫不一樣。但至少,您是值得我們信任和依賴的那種,不是嗎!”
人與人之間,什麼時候才能少些套路和算計,多一點真誠和善意?什麼時候才能對各行的職業人多一些正眼和尊重?
許沅不知道,許沅也無法改變這樣的現況,她隻求她身邊的人,有抵禦傷害的能力,卻也都能懷著愛與希望,和這個世界握手言和。
很理想化,很烏托邦,很不現實,但是有時候,人活著,是需要些不現實的希冀作支撐的。
淩大夫笑了,笑自己的狹隘,笑許沅的通透,笑在異鄉有人初結識不知曉他的來龍去脈時,單就他這個人和他展現出來的能力,所給與的絕對肯定。
“如你所說,這裡確實不適宜病人居住了。”
淩大夫釋然而笑,說回了之前的話題。
這就不由得不令許沅苦惱了,要如何安置犟丫頭他們?
“我的醫館才開始修繕,藥材、藥櫃亂七八糟還未來得及歸整,匠人每天出出進進的,我有意要幫他們,但實在條件受限,心有餘而力不足。”
見許沅為難著,氣氛一時有些壓抑,他玩笑道:
“你還說治不了人就摘匾子,你看到幾個立著的藥櫃就匆匆進門來,沒注意到我那門額上壓根連匾子都沒有。我若當真治不好人,去哪找匾子給你摘的?”
紅蕊忍不住‘噗呲’笑出了聲,同時,犟丫頭也從左間走了出來,一齊打破了眼下的沉悶氛圍。
淩大夫站了起來,問犟丫頭:“你弟弟是在右間屋子裡嗎?”
犟丫頭點點頭,仍舊端了燈碗領著他們向右間走去。
右間裡隻有一架大床和一個櫃子,櫃子裡是成堆的衣服,有新有舊,顏色雜亂。
床上三個男孩各蜷在一處,情況與女孩們一樣。
許沅站在一邊,好整以暇的欣賞淩大夫施針。
一氣嗬成,美不勝收。
嗯,今天是個好日子,遇著的儘是賞心悅目的人和事。隻是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見著紫紫那個傲嬌的大孔雀。
在許沅遊神的時間,淩大夫已拔了針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