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醒來,淩大夫的診治告一段落。他用細筆寫了藥方,卻沒有交給犟丫頭,而是遞給了紅蕊。
“小姐?”
紅蕊用困惑的語氣求問許沅,見許沅點頭,算是得了答複,是以將藥方折好小心收起。
許沅知道:應該是她在右間對小東西說的話,彆人什麼都不知,但他仍然是一字不落的聽到了,所以直接把藥方給了她們。
許沅將犟丫頭拉到身前囑咐:
“把窗上的擋布取了,讓房間多通風;淩大夫留下來的艾草每隔一個時辰點一次,記得要每個角落都熏遍;你把有意義的東西收拾一下打包好,最多兩天,我那邊安排好了,就讓紅蕊過來接你們。”
說罷,從荷包裡取了銀稞子給犟丫頭:
“偌大的京城,貴人多的是。我上街兩次,你恰好撞著的都是我,想來是我們之間的緣分。你既求了我,我縱然再難,也不會對你們撒手不管。這銀子拿著,先對付這兩天。照顧好大家,等紅蕊來。”
給犟丫頭吃了定心丸,許沅便不再看她淚眼朦朧的樣子,喚了紅蕊與淩大夫二人一齊離開。
不怪許沅轉向,明明出發時,人是在長樂市與瞿謝街的交界處,結果穿弄堂走偏巷依小路彎彎繞繞走了兩盞茶的時間,腳下已是赤暘街地段。
他們一行人自然不會再循著來時犟丫頭帶著抄的近道原路返回,四人出了偏巷,順著叫賣聲往人流如織的主街上走。
犟丫頭趕時間,帶他們走的是近道,腳步不停還用了二十分鐘,他們不急不慌慢慢往回走,四條街的跨度用了半個多的時辰,也就是說平均每條街步行需一刻鐘;乘轎要慢一些,大概是步行的兩倍,要3分鐘,依古人的稱法,是叫‘一炷香’;乘馬較快,耗時是步行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五分鐘的時間。這就說明,即使騎快馬,從最南的蘇蕤街到最北的玄武街,也需要半個小時3分鐘的時間。
以前的許沅從不留心這些,因為她什麼都不用管。
她最熟悉的是瞿謝街這一帶,因為眼前這家主賣煙花的鋪子。他家煙花品類豐富,綻出的圖案樣式繁多,是京城最有名、生意最好的的“火樹銀花”。但老板在入京經營煙火發達之前,靠的是他祖父賣天燈來養活。
鄉下人,窮,父母相繼生病死了,隻剩年邁的祖父和年幼的孫子相依為命。幸好祖父糊得一手的好天燈,爺孫倆全靠賣天燈的錢養活。祖父的天燈做得最精細,密口最嚴實,可樣式守舊全是以前的模子,生意也有一單沒一單的,交了孫子讀私塾的束脩,常常飽一頓餓一頓的過著。好在孫子聰明,腦袋靈活,學了知識以後,在爺爺製作精細的基礎上下了點功夫,畫一副畫,題一首詩,描一張像……樣式新鮮起來,形象也生動了,買的人自然也比之前多。
老板進京做了煙火的營生後,就再沒讓爺爺做天燈賣了。但做天燈的手藝,爺爺不許孫子落下,更不許孫子忘了賴以生存的“本”。孫子為了哄老爺子開心,也親自做一些放在店裡,隻是來“火樹銀花”的都為的買煙火,鮮有人去看那天燈。除了他——朝銘宸!
經“寒潭相救”和“中秋夜宴”這兩樁事,許沅與朝銘宸之間竟真的互生了愛慕。
頭一樁是他救她,後一樁是她為他擋箭。
自那之後,朝銘宸安排了自己的心腹在暗地裡保護她,還把他的奶娘悄悄從鄉下接回來教她宮廷禮儀、規矩,教她怎樣掌家怎樣去做一個當家主母。要出行,車轎就在門外侯著。需要什麼,他都為她準備好。她隻用做她願意做的事,陪著他,愛著他,等他娶她入府,等他光明正大的告訴所有人,她是他的妻。
為什麼許家後來落到那樣的下場?為什麼他們最後會是那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