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枕下的小包袱裡翻出麵具,慢慢戴在臉上。
屋外。
狗吠一聲勝過一聲。
“好了,莫要叫喚了。”
老婦不耐地低吼一聲,狗子害怕地低聲嗚嗚,過去咬住她的褲腿直擺頭。
她從院中的柴火垛裡翻出一把砍刀,拿在手裡掂了掂,忽然,身後剛剛才鎖上的門,傳來了些微響動。
“為甚麼鎖門?”
老婦身子一頓,心中了然,原來是那小娘子醒了。
她朝院子旁邊的幾間屋子裡看去,那裡同樣被人從外麵鎖住,屋內毫無動靜。
老婦眼中露出一絲惡毒,聲音沙啞難聽:“你這小娘皮長得還有幾分姿色,若不是我兒歡喜,可以留下你生個一兒半女,你現在早已是灘爛泥,給老娘安分一些。”
老婦說完,一腳踢開腳邊的狗子,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她點燃柴火,開始燒水,眼中閃過極度興奮的光芒,嘴裡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又有好吃的了……嘖嘖……真懷念啊……”
方瑤站在屋內一動不動。
戴著麵具的她聽力過人,自然將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
仿佛一道晴天炸雷,把她人都給震懵了。
好一會兒,她慢慢後退幾步,坐回到門旁的床邊。
屋外。
村裡的狗子叫得更厲害了。
幾個提著斧頭和砍刀的男人不耐地咒罵起來。
“這些狗子是瘋了還是傻了?怎的吠個不停?”
“莫不是又有人要來了?”
另外一個男人頓住腳步,望了眼村外外,黑漆漆一片,他心中不安道,“我還是叫鷹兒去看看。”
他轉身往回走,忽然,身後有人拍了拍他。
“做甚啊——”
伴隨著一聲慘叫,村裡的狗叫得愈發淒厲。
村裡其他人心中一驚,忙衝回去看。
一個無頭男人直挺挺地躺在雪地上,腦袋已不見蹤影。
“這、這是……”
眾人隻覺得頭皮猛地炸開!
突然,有人指著不遠處,驚恐地叫出聲:“狼、狼群……”
隻見村子外麵,冒著幽幽綠光的眼睛由遠及近,竟將整個村子包圍住了!
這熙熙攘攘,至少能有上百頭狼!
“快!快回屋子!”
男人們當即撒腿就跑,然而沒跑幾步,黑暗中、拐角處,紛紛撲出了無數黑影!
“不、不止村外有狼!村裡全是狼!”
慘叫聲,哭嚎聲,此起彼伏。
方瑤坐在屋裡,一動不動,渾身發涼。
血腥味縈滿了整個村子,心臟似乎都麻木了。
腦海裡隻重複著進村之前,樊辰跟她說的一句話。
——莫要出屋子,天亮之前,無論外麵發生了甚麼,也不要開門。
不知過了多久。
外麵終於安靜下來,連狗叫聲都沒有,仿佛甚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哢噠。”
外麵響起輕輕的開鎖聲,方瑤動了動脖子,才發現自己因為維持一個動作太長時間,骨頭和肌肉都有些僵硬了。
門板被推開,一抹微光透過黑暗,落進了屋裡。
依然粘著一抹山羊胡的樊辰大步走進來,聲音略微焦急道:“你沒事吧?”
方瑤搖了搖頭,扶著早已冷掉的土炕站起身,問道:“其他人呢?”
“都沒事,走吧。”
樊辰說著突然轉身,掏出一張帕子遞給她,“要我幫你嗎?”
方瑤一臉茫然,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樊辰抿唇:“外麵有點血腥,你若是……”
方瑤這下明白了,心裡感覺怪怪的,但還是老實搖頭:“不了。”
她這個假大師怕念咒、怕求雨,就是不怕血腥場麵……
隻不過話是這麼說,出了院子看到那些殘肢碎片,還有流了一地的腸子內臟,胃部還是條件反射地湧起一股生理不適。
樊辰默默擋在她身前,擰眉道:“你這女人怎的如此犟?”
方瑤眉頭輕輕抽了抽,但這次卻沒有再說出懟他的話,隻是問道:“村裡其他人呢?”
“楊高他們去搜了,都是些婦人孩童,我已經報官了,那黃知縣應該很快就會派人過來,咱們隻用在這村裡等著就行。”
方瑤疑惑地抬頭:“報官?你怎麼去報的官?”
樊辰淡淡道:“昨日那驛站的驛卒過來了,被楊高逮個正著,方才屁滾尿流地騎馬去縣城了。”
“……居然還真是一夥兒的。”
方瑤喃喃一聲,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朝一旁的低矮的廚房走去。
廚房門外躺著院子裡的男主人,早已氣息全無。
方瑤越過男人,抬手輕輕推了推,沒推動。
從一旁的縫隙中,她看到一根胳膊粗的木頭栓子,將廚房門從裡麵抵住了。
她往後退開幾步,又猛地抬腳一踹,門板應聲倒地,發出嘭地一聲響動。
灶台後麵的柴火垛裡,老婦縮成一團,滿臉驚恐地看向她。
“這裡還有一個。”
方瑤冷冷地瞟了這老婦一眼,說完轉身。
正逢楊高、阿武他們都過來了,立刻有人衝進去,押著那老婦便出了屋子。
“他們還養了一隻夜貓子,瞎了隻眼兒,賊他娘的凶!”
楊高大聲嚷嚷著,樊辰突然開口問道,“那夜貓子在哪兒?”
楊高指了指後麵的一間屋子,樊辰扭頭問方瑤,“你昨日給你的紅綢帶子還在嗎?”
“在呢。”
“走,過去看看。”
兩人走到楊高說的那屋,李大柱還在裡麵,時不時地發出“哎喲哎喲”的叫喚聲。
方瑤一進去,就看到那屋子裡還真有隻貓頭鷹,腳下栓了根細鐵鏈,撲騰著翅膀瘋狂亂跳。
下一秒,她的目光落在了屋裡牆壁上掛著的幾條綢帶子上。
紅的、藍的、還有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