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一直到整個總裝下線儀式結束,劉書記的腦子裡都還回蕩著之前林海軍說的那個事情。
“那種牽引車進口一輛得好幾百萬美元……”
他很難想象,為什麼那種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車竟然能賣到這麼高的價格,不過於情於理,對方總不可能在這種問題上匡他。
因此,在中午的慶祝宴結束之後,他借著幾分醉意,在上車離開之前又特地去找到了林海軍:
“老林呐,你上午說的那種,進口一輛要幾百萬美元的車,為啥那麼貴啊?”
後者喝的其實比劉書記還少,但奈何酒量不行,此時已經有點站不住了。
不過回答這種問題,倒也不用多麼清醒:
“這個車雖然不大,但技術含量不低……一個是……是需要特彆大的扭矩,才能拖動那些……幾十上百噸的大飛機。”
林海軍吐字不太清晰,好在還能讓人聽懂:
“再就是車輛的行駛必須保證平穩,對底盤啊輪子什麼的精……精度要求很高,而且為了避免發動機的振動一般都要用電,還有液壓設備,也……也是個大頭……”
斷斷續續地講了幾個問題之後,他稍微停頓了一下。
正當劉書記以為對方已經說完了的時候,林海軍又突然繼續道:
“其實……其實這些都不是重要的,本來這個車也不應該那麼貴,還……還tm不是因為咱們造不出來,他們才敢……敢漫天要價……”
這正好跟前者接下來想問的事情對上了:
“那老林呐,你覺得,以咱們的技術水平,可不可能把這個車給造出來?哪怕用一些國外進口的零件呢?”
“那個精度級彆的零部件,國外對咱們都是封……封鎖的,彆說進口拿來組裝了,就是咱們買的牽引車,壞了之後都……必須要由他們廠家的專人飛過來……修,根本不讓咱們接觸維修過程,tmd尤其是德國佬,那什麼歌德浩夫的車,聽在機場地勤工作的朋友說,修個輪子都要幾十萬……”
半醉半醒的林海軍趁機發泄了一通不滿。
旁邊的劉書記雖然也覺得這外國人有點欺負人,但他馬上還要返回省城開會,實在是沒工夫繼續聽這些內容,眼瞅著對方的話題越說越歪,隻好開口打斷:
“那個,老林呐,你還沒說咱們有沒有可能自己造出來呢,咱們省也有個航天總公司下麵的特種車輛廠,能不能試著搞一搞,伱看咱們飛機火箭都能造……”
這個年月,軍工係統自己就是一套小社會,和地方之間的壁壘雖然比之前已經減弱,但依然是相當明顯的。
這也是為什麼上麵急著要搞去行政化和集團化改革。
總之,哪怕是劉書記,有時候也整不太清楚科工委下麵這些總公司之間的關係,尤其航天工業總公司和航空工業總公司,聽著屬實差彆不大。
林海軍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露出了一個有些怪異的表情。
猶豫了一會之後才開口道:
“難呐……不是說地上跑的就一定比天上飛的簡單……這個我估計……”
他本來想說十年以內能搞出來的可能性基本沒有。
但話到嘴邊他在旁邊看見了剛跟總裝車間的工人們喝過一輪酒的孫惠中,還有他旁邊的一個年輕人,好像也是姓林。
哪怕擱在去年,林海軍也不敢想自己這雲馬廠能造出一架看上去如此先進且現代化的飛機來。
而且作為航空工業總公司下麵的二級公司領導,他跟劉書記之間沒有直接的隸屬關係,但彆人畢竟級彆高一整級,而且還在對方的地盤上混,所以也不好把話說的太直接。
所以說出來的時候還是改了口:
“車輛的具體技術麼……我也不太懂,我估計短……短時間內有點難度,您最好是慎……慎重一些。”
這句話的本意其實是潑一盆冷水。
就算這玩意能國產,大概率也是發達地區先吃這個螃蟹,咱雲馬廠又不是沒造過車,那玩意說好聽點叫落後產品,低情商點就是工業垃圾,至於航天工業係統跟我們根本不是一家人,實在不知道情況,但您也還是掂量著點……
要是正常時候,劉書記估計也能聽出來這個弦外之音,但剛剛才在下線儀式上講過一番豪氣萬丈的話,加上又喝了點酒,導致他直接把林海軍的一番話當成了鼓勵——
短時間內有點難度,那不就說明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