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常浩南在大腦裡飛速地組織了一下語言:
“教育和選拔方式確實需要與時俱進,但我認為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沿著現有的教育和競賽體係前進仍然是風險最小、收益最高的選擇。”
“至於我……”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換上一副有些無奈的語氣:
“即便是在國際數學界當中,我的情況也不具備普遍性,所以沒有太大的參考價值……”
這一段回答,直接就讓對麵的記者一時語塞。
雖然乍一聽像是在自謙,但要是細品的話……
怎麼總覺得哪不太對味……
由於是現場直播,所以這一段內容在很短的延遲之後,就原樣呈現在了電視屏幕上。
並迅速在觀看直播的學生當中引發了熱烈的反應。
“好家夥,這段回答可太精彩了……”
“國際數學界當中本來就遍地是天才,常教授這不就相當於是在說,自己哪怕在一群天才當中,也是最特殊那個麼?”
“可他也沒說錯啊……難道還有彆人在26歲就拿菲爾茲獎了?”
“你這麼一說倒也確實……”
“唉……我等凡人,還是像常教授說的那樣,老老實實上課和參加競賽吧……”
“……”
……
等常浩南應付完全部采訪的時候,很多人都已經陸續離開主會場,前往餐廳了。
不過,吳聞俊等一批華夏學者,倒還留在原地等著他。
隻有陳省深老爺子因為身體原因,提前告彆了會議。
見常浩南回到座位,眾人迅速圍攏上來。
在一連片的祝賀聲當中,幾乎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往他手裡的那個小盒子上瞟。
而常浩南也很快注意到了這點,乾脆大大方方地打開蓋子,把獎牌放在旁邊一張座椅的小桌板上。
其實單論設計,菲獎的獎牌堪稱平平無奇。
正麵一個阿基米德的浮雕頭像,加上一串阿基米德名字的希臘字母而已。
隻不過,其中蘊藏的意義,卻足以綻放出最為絢麗的光彩……
“常教授。”
在近距離過了一把眼癮之後,還是吳聞俊首先回到了正題:
“剛剛我們還在討論,是不是以你的名義,在國內冠名建立一個新的數學研究機構?”
“這樣可以把好的資源,以及優秀的學生集中起來,對於我國理論數學領域的尖端研究也能形成促進作用。”
實際上,早在大概半年以前,華夏數學會就已經有人提出了類似的建議。
隻不過為了避免給人以中途開香檳的感覺,一直到菲獎塵埃落定之後,這件事才被放到麵上公開討論。
“對,可以叫常浩南數學研究院,或者常氏數學院研究院。”
袁相埡站在稍靠外圍的地方跟著說道:
“至於資源……我想國內各大高校在這種事情上都不會吝嗇……”
“……”
一時間,周圍表達讚同的聲音此起彼伏。
但常浩南卻為此感到有些頭疼。
作為華夏第一個菲獎得主,他現在再說完全從數學界抽身,顯然並不現實。
但也不願意就這麼一頭紮進去——
常浩南之所以能在科工委係統內縱橫捭闔,除了逆天的項目效率以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上輩子就已經對這裡麵的各種糾葛熟門熟路。
但理論數學這塊……
抱歉,真不熟。
哪怕他本人靠著菲獎的名頭足以橫衝直撞無所畏懼,但貿然摻和進去揠苗助長,對於整個華夏數學界來說,也未必就是好事。
“吳院士,袁主任。”
常浩南思索半晌之後,抬起頭看向剛才最早提議的吳文俊和袁相埡。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令原本嘈雜的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我覺得,以國內目前的發展情況,還不適合進行這樣的操作。”
“理論研究和工程項目不一樣,相比於經驗和集思廣益,很多時候更需要個人鑽研。”
“在這種情況下,把全國高校的潛力抽乾集中到一起,就算能在短時間內搞出些漂亮的成績,從長遠來看,對於學界的發展恐怕還是無益。”
如今,從常浩南口中說出來的話,分量可謂終逾千鈞。
而剛才情緒高昂的眾人,也隨之冷靜下來。
“那不如這樣。”
吳聞俊給出了退而求其次的想法:
“可以以常教授你的名義,成立一個麵向全國的獎學金,獎勵那些學生時代就在數學領域表現出卓越天賦的年輕人。”
“這個資助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從獲獎開始,直到其結束學業為止,隻要通過每年的基礎考核就可以一直發放,而這個考核可以由常教授親自,或者由常教授專門指定的專家組來進行,而其它人不得乾涉……”
“另外……”
“還有……”
剛開始,常浩南還隻是正常在聽。
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對方的構思條理清晰邏輯嚴密,怎麼看也不像是臨時想出來的東西。
直到這個時候,他突然意識到。
自己好像是被掀房頂再開窗戶的策略給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