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身邊的秦嬤嬤來請,“王妃請大夫人進去說話。其他人都回吧。”
沈側妃問道:“王妃連我們也不見嗎?”
秦嬤嬤點頭,“王妃身子虛,精力有限,大家還需體諒。”
“那我呢?我想替母妃分憂。”蕭琴兒問道。
秦嬤嬤搖頭,“王妃沒說要見四夫人。”
蕭琴兒臉色一變,咬著唇,目光猛地朝顧玖看去。
顧玖無動於衷,隨秦嬤嬤走進臥房。
王妃裴氏為何要見她,她心知肚明。
裴氏已經坐起來,就靠在床頭。
她朝顧玖招手,示意顧玖坐在床前圓凳上,靠近一點,方便說話。
顧玖從善如流,關心問道:“母妃身體好些了嗎?”
裴氏臉色蒼白,一副虛弱無神的模樣,“也就這樣吧。金吾衛上門抓人,是不是意味著王爺他凶多吉少?”
顧玖搖頭,“並不是這樣。”
裴氏死死地盯著顧玖。
顧玖壓低嗓音,說道:“金吾衛上門抓人,隻能證明一點,他們在王爺和公子身上,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沒問出來。由此推測,金吾衛在其他王爺那裡,也沒問出有用的東西。”
“但是金吾衛抓了人,將人下了詔獄。那些內侍黃門,能扛住大刑嗎?一旦說了對王爺不利的話,如何是好?”
裴氏焦急慌張,雙手緊緊地抓著錦被,青筋突起。
顧玖安撫道:“即便那些內侍黃門扛不住大刑從而招供,母妃難道認為,他們能說出多少不利於王爺的事實?
王爺荒唐,世人皆知。那些黃門內侍,能招供的無非就是喝酒,賭錢,搶女人諸如此類。
真正同太子中毒相關的事情,那些人說得出一件嗎?還是說,母妃認為太子被人下毒,是王爺所為?”
裴氏厲聲否認,“王爺同太子中毒的事情當然沒有關係。本王妃擔心的是有人扛不住大刑,為了脫身,會胡說八道。”
顧玖搖搖頭,“母妃的擔心是多餘的。據我所知,那位給太子下毒的宮人,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在東宮侍候。也就是說,那人在東宮起碼潛伏了十年以上。
而王爺身邊的那些小黃門,都是八年前才來到王府。兩位內侍,雖然是王爺身邊的老人,卻隻負責王爺起居飲食,所知有限。”
在顧玖看來,如果真的是寧王對太子下毒,那麼寧王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會采取行動。並且在行動之初,就已經剪掉了尾巴,銷毀了所有證據。
所以,無論金吾衛怎麼查,也不可能從死人身上問出真相。
隻要寧王咬定說冤枉,金吾衛也不敢對堂堂親王動刑。
除非天子不問證據,隻憑懷疑就給寧王定罪。
這樣想來,寧王歸來,是遲早的事情。
隻是苦了劉詔。
寧王私下裡許多事情,其實都是劉詔經手。
劉詔身邊的人,嘴嚴嗎?
裴氏依舊憂心忡忡,“前往魯侯府的人還沒回來嗎?”
顧玖搖頭,“不曾回來。極有可能是被金吾衛擋在了門外,不得其門而入。”
裴氏眉頭緊皺,“這可如何是好?”
“母妃勿憂,父王一定平安歸來。”顧玖聲音溫柔,帶著安撫人心的作用。
裴氏猛地抓住顧玖的手腕。
顧玖感覺生痛,卻又不好甩掉裴氏的手。
裴氏死死地盯著顧玖,“王爺真的能平安歸來?你沒騙本王妃?”
顧玖重重點頭,“兒媳不敢欺瞞母妃。”
裴氏鬆了一口氣,“能平安回來就好。本王妃確信,太子中毒一事,同王爺沒有任何關係。說王爺懂吃喝玩樂,這話沒有錯。說王爺數十年前就在籌謀,安插探子在東宮,伺機對太子下毒,那絕不可能。王爺沒那本事。”
顧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寧王若是知道裴氏如此看輕他,不知會感到得意,還是感到心塞。
寧王真如裴氏所言,並無智謀嗎?
顧玖緩緩搖頭,她不認同裴氏的話。
寧王年紀輕輕,就知道睡興慶宮宮女自汙,拉低天子對他的標準,單是這件事就能看出,寧王不缺智謀,不缺勇氣。
對彆人狠,對自己更狠。
類似這種冒著被貶斥的自汙辦法,一般人可沒有勇氣嘗試。
顧玖說道:“既然太子中毒,不是王爺做的,那麼陛下遲早會放了王爺。”
裴氏連連點頭,“你說的對,王爺遲早會回來。”
丫鬟點了安神香。
裴氏精神不濟,很快睡了過去。
顧玖起身,放輕腳步,悄聲離開。
她沒想到,歐陽芙就站在屋簷下,等著她。
“大嫂,母妃沒事了吧。”
顧玖點頭,“母妃無事,已經睡下。二弟妹怎麼沒回房?”
歐陽芙滿是擔憂之色,“我不放心,想留下來照顧母妃。”
“二弟妹有心了。不過母妃身邊有丫鬟嬤嬤們照顧。二弟妹累了兩天,還是早點回房歇息吧。”
“大嫂呢?”
“我也要回房歇息。”
“明日初二,大嫂要回娘家嗎?”
顧玖說道:“我倒是想回娘家,就擔心守在門口的金吾衛不肯讓我出府。”
歐陽芙神色憔悴,“大嫂,如今這情況,如何是好?”
顧玖望著夜空,良久後才說道,“這話,二弟妹應該問二公子才對。我一個內宅女人,不懂朝堂大局,甚至連宮裡的規矩都沒摸透。”
“大嫂何必自謙。”
顧玖笑了笑,“二弟妹,恕我不奉陪。累了一天,我先回房歇息。告辭!”
顧玖走得乾脆利落,沒給歐陽芙追問的機會。
歐陽芙跺跺腳,無奈之下,也隻能先回房。
顧玖很累,卻沒有半點睡意。
她洗漱完畢,靠在小書房軟塌上,閉目養神。
片刻,她猛地睜開眼睛,“去,將鄧內侍叫來。”
青梅領命而去。
鄧存禮被請到小書房,“老奴給夫人請安。”
“免禮,坐下說話吧、”
頓了頓,顧玖開門見山地問道:“鄧內侍在宮裡當差幾十載,以你看,太子中毒一案,陛下最後會如此處置?”
鄧存禮斟酌了一番,“有兩種可能。”
“願聞其詳。”
“第一種可能,查到真凶,直接處死,同時再次清洗皇宮大內。太子殿下也能因此得到喘息之機。
第二種可能,沒有真凶,此案成為無頭懸案。然而陛下多疑,定會嚴懲所有皇子。罰俸是輕的,甚至有可能直接擼掉諸位王爺的爵位。太子則成為靶子,離著被廢也就不遠了。”
顧玖暗暗點頭,“那你認為,哪一種可能性更高?”
鄧存禮說道:“這個問題,想必夫人已經有了答案。”
顧玖笑了笑,說道:“我的答案是沒有真凶。”
“正是如此。這個案件不可能有真凶。”
宮廷,文官,武將,三方博弈。
宮廷私下裡,已經同武將聯絡,他們不會允許此案出現真凶,給太子殿下一個交代。
那幫人,花費了近十年時間,終於讓天子身邊,無一人替太子說話。
一百步已經走了九十步,決不能在最後十步功虧一簣。
就算要死成千上萬的人,他們也不惜將太子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