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王爺正在查賬。”
鄧存禮走進小書房,躬身說道。
顧玖意外,“王爺為何突然想到查賬?掉包銀兩的事情,不是已經禍水東引,王爺無事了嗎?”
鄧存禮說道:“聽聞,王妃說賬房無錢,王爺半信半疑,於是決定查賬。”
顧玖心頭一動,“看來王妃娘娘已經打定主意,要裁剪府中用度。”
青梅有些糊塗,不解地問道:“王爺查賬,同王妃裁剪用度,有關係嗎?”
顧玖笑了笑,說道:“當然有關係。王妃想要裁剪府中用度,必須獲得王爺的支持,此事才能開展下去。
即便貴為王妃,也不能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一旦有了王爺的支持,那就不一樣了。
王爺下令,府中無人敢反對。如此一來,王妃才能順利裁剪府中用度。”
鄧存禮說道:“夫人說的沒錯,王妃此舉,分明是為了裁剪府中用度造聲勢。此事一旦成了,王妃在府中權柄更勝往昔。
過去沈側妃她們還能私下裡搞點小動作,給王妃添堵。一旦王妃勢成,沈側妃等人都得夾緊尾巴做人。”
顧玖連連點頭,鄧存禮說得沒錯。
裁剪用度,並不是單單裁剪用度那麼簡單。此事還關係到王府權利洗牌。
王府這麼多人,王妃搞大動作,動所有人的利益,沈側妃她們能甘心嗎?
唯有搬出寧王,才能震懾所有人。
顧玖吩咐鄧存禮,多多留意碧璽閣的動靜。
也不知道寧王會不會配合裴氏裁剪府中用度。
鄧存禮領命而去。
青梅在顧玖身邊伺候,問道:“夫人不擔心嗎?”
顧玖捧著書本,“沒什麼可擔心的。要是王妃果真裁剪用度,到時候我自己掏荷包把你們那一份補上。”
青梅搖頭,“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說……”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顧玖放下書本,繼續說道:“王府的生活,的確過於奢靡。想想我們在顧府過的是什麼生活,在王府過得又是什麼生活?站在王妃的立場上,裁剪用度勢在必行。我也不會反對。”
青梅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顧玖竟然不反對裁剪用度。
不過對比一下,也就知道這裡麵的差距。
想當初,在顧府的時候,她們身為大丫鬟,月例也就八百錢。
就算是最體麵的嬤嬤,管事婆子們,月例一兩到一兩五錢不等。
然而到了王府,她和小翠她們都算作一等丫鬟,月例三兩,管事婆子從五兩到八兩不等。外院管事的月例更高。
丫鬟都有這麼高的月例,主子們自然隻能多不能少。
像是東院,一個月的開銷,絕不會少於一千兩。這還是沒有額外開銷的月份。
若是趕上換季,需要製作換季的衣服,首飾,以及人情來往,怕是兩千兩都不夠用。
然而這還隻是基本的開銷。
公子詔在外麵做事,所有的費用,又是另外記賬。
青梅問道:“夫人真的不反對裁剪用度嗎?”
顧玖點點頭,“過去王府人口少,僅有王爺,王妃,兩位側妃。因而王府不缺錢花,儘可能將底子拔高,隻求體麵。
後來,王爺有了孩子,又納了新的美人,王府人口眼看著一年年增多。
原先定的底子太高,人口一多,開銷就跟著猛漲。
隨著朝廷局勢變幻,王爺在外麵的開銷也跟著水漲船高。
開銷一年年漲,收入卻多年不漲,你說再這樣下去,王府還能支撐幾年?”
青梅說道:“怕是支撐不了三五年,就得寅吃卯糧。”
顧玖深以為然,“湖陽郡主就是前車之鑒。陳駙馬為何冒著風險私鑄錢幣,盜墓,還不都是錢鬨的。錢不夠用,才要鋌而走險。結果不僅將自己的性命搭進去,連帶著陳氏全族也丟了性命。”
方嬤嬤開了箱籠,取了布匹,準備交代青竹她們給顧玖做新衣。
她聽到顧玖說起裁剪用度一事,就問道:“夫人既然不反對裁剪用度,真等到那一天,東院上下該如何處置?減少月例?還是裁人?”
顧玖很乾脆,“既要減少月例,也要裁人。”
青梅心頭一震,有些惴惴不安。
顧玖輕聲一笑,安撫道:“你們不用擔心,就算裁人,也不會裁到你們頭上。公子身邊的人多了點,真等到那一天,得趁機裁掉幾個人。”
“夫人不擔心公子震怒嗎?”青梅小心翼翼地問道。
顧玖說道:“裁人之前,我會去見他,告知他此事詳情。”
以劉詔的脾性,顧玖猜測,他應該不會反對裁人。
方嬤嬤說道:“奴婢唯一擔心,公子身邊的人會鬨起來。”
“她們若是敢鬨,本夫人自會派人彈壓。”
顧玖神色很冷,這些日子,她一直沒有動靜,卻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東院所有人,每個人的脾性,基本了解清楚。
誰做事勤快,誰做事偷奸耍滑,誰整日裡一門心思攀高枝,誰又整日裡不經允許天天往外跑,她一清二楚。
真等到裁人的時候,她保證一抓一個準。
方嬤嬤問道:“若是王妃點名讓夫人協助裁剪用度,夫人會答應嗎?”
顧玖笑了起來,“如此權柄,我豈能拱手相讓,自然要牢牢的抓在手裡。”
她現在不去奪權,不代表機會到了麵前她就要放棄。
她不僅不會放棄,反而會牢牢的抓住。
人說,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顧玖說,小女子不可一日無錢。
這個時代,想要錢,就得有權。
所以那句話可以改成,大丈夫與小女子不可一日無權。
彆管這權利是朝堂權利,內宅權利,總歸隻要是權利,就不能拱手相讓。
青梅擔心,“隻是裁剪用度,可是個得罪人的差事。”
顧玖輕聲一笑,“哪件事不得罪人?管廚房采買,不得罪人嗎?廚房那些婆子,私下裡將廚房采買不知道罵了多少回。就算是四夫人,管著針線采買,不也一樣會得罪人。針線房裡的人都怎麼評價她?”
方嬤嬤笑了起來,“針線房裡的人都說四夫人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又說她雁過拔毛,不肯給下麵的人半點好處。針線房的人都滿腹牢騷,隻是不敢告狀罷了。”
顧玖嗤笑一聲,“她們也沒資格告狀。王府每月按時發給她們月例銀子,拿了錢就得乾活,天經地義。還妄想薅王府的羊毛,怎麼不上天。至於四夫人,本夫人暫時管不了她。不過等到將來……”
餘下的話,她沒有說出口。
時機不到,等將來再說。
方嬤嬤又說道:“倒是二夫人做事做得漂亮,下人都說她的好。”
顧玖笑了笑,“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二夫人很清楚,她隻需要分薄一點好處給下麵的人,自然就能收獲人心。”
說實在話,她對歐陽芙的印象一開始非常好,做事爽快又乾脆,管家也是把好手。
隻可惜,屁股決定腦袋,大家立場不一致,以至於漸漸地有了一些分歧。
不過她還是不想和歐陽芙撕破臉皮。
對方做事很有分寸,也一直守著界限。
一旦她露出絲毫不滿,歐陽芙就會及時停止試探。
故此,這些久以來,她對待歐陽芙一直都是客客氣氣。隻要不涉及立場問題,你好我好大家好。
一旦涉及立場問題,那不好意思,再多的交情,也抵不上利益之爭。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摻雜了利益的關係,總是無法長久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