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見,西北的風霜催人老。
陳大壯明顯透著老相,然而一雙眼睛卻格外有神,透著興奮和激動。
“小的給夫人請安!這麼多年,終於又能見到夫人。”
“快快起來。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小的不辛苦,小的高興。”
陳大壯喜極而泣。
等他情緒平複後,顧玖才問道:“鄧公公可有順利達到西北?”
陳大壯點頭,“鄧公公隨同貨物,已經順利抵達西北。小的出發來京城的時候,鄧公公正準備出發前往西涼。”
“如此我就放心了。”
顧玖讓陳大壯在京城多住一段日子,就當是休假。
兩兄弟多年未見,也該趁機親近親近。
……
陳大壯走在新民縣街頭,看什麼都覺著稀奇。
二壯問他:“大哥可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將孩子送到京城?有夫人在,兩個侄兒肯定能順利進入書院讀書。”
“他們跟著我養馬,讀書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書院有騎射科目,兩個侄兒懂養馬,學騎射簡直是手到擒來,肯定能拿獎學金。”
一想到自家侄兒能在眾多學子中脫穎而出,陳二壯就覺著很驕傲。
他和青竹的孩子還很小,離著進書院讀書,還有十幾年。
陳大壯有些遲疑,“書院都是正經的學子,他們兩兄弟到書院讀書,會不會被人排擠?影響書院聲譽?”
陳二壯很積極,“大哥不必擔憂。書院有特招生,兩個侄兒可以走特招生的路子進入書院讀書,無人質疑。要是大哥不反對,我現在就去給兩個侄兒報名。特招生每年隻有兩次考試機會,錯過了這次,就要等到明年開春。”
陳大壯盛情難卻,心裡頭也是希望兩個兒子能夠多讀點書。
在陳二壯的鼓勵下,他跟著來到報名點。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報名。
陳大壯嚇壞了。
自家兒子哪有本事同這麼多人競爭。
一時間,他手心冒汗,心虛得不行。
陳二壯知道他誤會了,急忙解釋道:“他們都是報考一月一次的入學考試,不走特招生路子。大哥跟緊我,特招生在裡麵報名。”
陳大壯看著擠得水泄不通的報名點,心有餘悸。
心頭隱約生出一種讀書好可怕的想法。
“排好隊,不要擠,一個一個來。”王學成坐在桌子後麵,扯著嗓子喊。
曆經十次入學考試,王學成終於考入了山河書院。
王學成就是個普通人,讀書沒什麼天賦,好在他足夠刻苦。
加上山河書院一切免費,解決了他讀書的後顧之憂,他在書院埋頭苦讀,終於在去年考中了秀才功名。
王木匠喜極而泣。
王家祖墳冒青煙,王家終於有了一位秀才。
然而秀才當不了官,最多就是做個鄉村蒙學先生,賺取束脩。
或是托關係,到縣衙做個沒品級的小吏,做做文書工作,領著餓不死也吃不飽的薪俸。
王學成權衡利弊,沒有聽取父兄的勸解,還是回到了山河書院繼續讀書。
他已經不小了,有了秀才功名,也該考慮終身大事。
家裡沒錢替他解決終身大事,一切都要靠自己。
於是他領了報名的差事。
這樣每個月都有一筆工錢。
報名的差事累,又耽誤讀書時間,書院一心科舉的學子都不愛乾這事。即便工錢很足。
王學成心知肚明,以自己的天分,即便苦讀十年八年,讀到四十歲,五十歲,也未必能考上舉人。
他不能一直這麼蹉跎下去,他必須為將來打算。
書院的氛圍很好,他喜歡書院,更喜歡書院的待遇。
他想留在書院。
書院工作,比起鄉村蒙學先生,衙門無品級的小吏強多了。
習慣了書院有規律的生活,習慣了整潔乾淨的環境,習慣了可口的飯菜,習慣了每天都能吃飽肚子,習慣了周圍都是讀書人。
農家出身的王學成已經回不去鄉村,回不到臟兮兮灰撲撲的縣城。
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陳壯實,嚴辭二人。
二人給他出主意,如果下定決心放棄科舉,又想留在書院,那就從最瑣碎的報名開始做起。
爭取給書院領導留下一個好印象,才有機會留在書院做職工。
王學成聽取了兩位難兄難弟的建議,從教務處領取了報名差事。
從此以後,每天坐在報名點,應付絡繹不絕,各種口音,各種問題的學子報名。
他很有耐心,並且充滿了熱情的做著這份工作。
這份工作,能解決他的衣食,能讓他有餘錢孝敬父母,甚至能讓他在新民縣買一棟房子。
更重要的是,這份工作,讓他有機會留在書院,成為正式的教職工,領取一份在任何人眼裡都是高薪的薪水。
“這是報名表,按照要求一欄一欄填好,不能塗改。那邊桌子上有筆墨。填好後交過來,月底考試,月初拿成績。需要習題集,就去文青書局購買。”
“聽說文青書局要出版三元公的文集,此事當真?”
王學成抬頭看著問話的人,“消息挺靈通的。不過不是出文集,而是出版教學筆記。”
“三元公主要教什麼?”報名學子神秘兮兮地問道。
王學成隨口說道:“四書五經都教。你想考三元公的學生,競爭可是很激烈的。”
“有多激烈?”
“這麼說吧,拿不到獎學金,等於沒資格做三元公的學生。三元公精力有限,每天隻上兩個時辰的課。每堂課限二十名學生。”
報名的學子聞言,咬咬牙,“我報名。給我一張報名表。”
王學成心頭嘀咕,報個名就跟有深仇大恨似得,莫非腦子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