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需要死後長久的陪伴。
皇後顧玖出宮,來到公主府看望湖陽最後一麵。
湖陽彌留之際,回光返照。
她在笑,笑得很溫暖。
她幸福地說道:“我以為我這輩子誰都不愛,當一個沒心沒肺的皇室公主挺好的。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愛上一個人。雖不能長相廝守,但是心中有愛,就覺著歡喜。看著他的畫像,讀著他給我的書信,仿佛他就在身邊。”
顧玖平靜地問道:“你恨本宮嗎?本宮沒有讓他回來看你最後一麵,你恨嗎?”
湖陽緩緩搖頭,“我現在這麼醜,哪能讓他看見。他不回來是對的,如此一來,我在他心目中,永遠是最漂亮了那個湖陽。你說,他還記得我長什麼樣子嗎?”
顧玖鄭重點頭,“他記得!他親手畫了你的畫像,一直帶在身上。”
“真的嗎?”
湖陽一臉驚喜,“他竟然有我的畫像!你要是早點告訴我,多好。”
顧玖緩緩搖頭,“若是早點告訴你,你就該追著他跑去西涼。”
湖陽笑了笑,“不會的!我生來錦衣玉食,過慣了奢華的生活。讓我跑幾千裡,吃沙喝風,我受不了的。我這人,一麵情深似海,一麵又舍不下身外之物。其實的我的愛,並不純粹。自始至終,我還是那個自私自利的湖陽。”
顧玖問道:“你真的愛他嗎?”
湖陽先是茫然,接著才點頭說道:“應該吧!念念不忘二十年,不是愛又是什麼。”
顧玖又問道:“遺憾嗎?”
湖陽笑了起來,“大侄子媳婦,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你不必對我感到愧疚,你隻是做了你該做的事情,沒有人會比你做得更好。我不遺憾,也不恨任何人,隻是有點難過。”
顧玖重重點頭,“我明白了。”
“我想拜托皇後兩件事。”
“你說。”
湖陽舒了一口氣,“彆讓顧喻和敏敏離開京城,好嗎?外麵那麼辛苦,做官哪裡都能做,做個京官也挺好的。敏敏這個孩子,有點死心眼。皇後若能看顧她一二,我感激不儘。”
顧玖應了她,“我答應,讓他們留在京城。”
湖陽笑了起來,“叫敏敏每年清明的時候,給我上柱香,全了母女情分。”
“本宮會提醒她。”
“第二件事,如果無望有朝一日回到了大周,回到京城,能不能讓他到我的墳前看一眼,同我說說話,念般諾金剛經給我聽。好多年沒聽他念經,心裡頭一直惦記著。彆人念經,沒他那個味道。他畢竟是得道高僧,旁人都不如他。”
顧玖點頭,“好!如果他回來,就讓他去你墳前念經。”
湖陽笑了起來,笑得很暖。
顧玖仿佛又看見了那個意氣風發,恣意妄為的湖陽。
心中難免生出許多感慨。
身後事全都安排好了。
顧玖看望了湖陽的第二天,湖陽閉上了眼睛,帶著期待離開了人世。
皇帝劉詔命少府操辦湖陽的喪禮,一切按照公主禮製。
陳敏哭得很傷心。
“母親過世,連個起靈摔盆的人都沒有。”
她是外嫁女,沒資格起靈摔盆。
故而她內心悲痛不已。
無論有多少恨,多少不滿,人死萬事消,心頭隻記得生母的好。
越是回憶她的好,陳敏內心越發自責。
“我該早點回京,多陪陪她。”
顧喻寬慰她:“公主走得很平靜,可見她並無遺憾。”
陳敏哭紅了雙眼,“連個守靈的後人都沒有,我怎能不心酸。我想替母親守靈!”
“好!都依著你!”
陳敏以孝女的身份守靈,送湖陽最後一程。
半月後,喪儀結束,正式落葬。
湖陽公主的地宮,就在皇陵附近。
落葬後,已經是春暖花開的三月。
……
年前,顧瑞帶著軍事學院第一批學員回到京城。侯府上下,顧氏家族,著實熱鬨了一番。
隻是好景不長。
三月,鮮花盛開,姹紫嫣紅。
老夫人魏氏病倒了。
老夫人魏氏算是少有的長壽之人,已經八十幾歲,五世同堂。
顧氏家族震動。
老夫人可是家族的定海神針,她若是有個萬一,那可不得了。
顧玖身為皇後,不顧傳統規矩,執意要去侯府看望老夫人。
然而,就連劉詔都攔著她。
“可能你覺著是無稽之談,可事實就是凡是被皇後皇帝看望過的病人,基本上都活不長久。朕擔心你去看望老夫人,過後老夫人有個萬一,你會自責。”
顧玖很傷心,“你也反對我去看望她老人家?”
劉詔遲疑了片刻,“通常情況下,帝後隻會在病人彌留之際去看望。類似於湖陽姑母那樣的情況,在她臨死前一天,去見她最後一麵。”
啪!
顧玖砸了桌上的茶杯。
宮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
皇後娘娘平日的確很少處罰宮人,然而她威嚴天成,總是讓人發自內心的畏懼。
劉詔緊握住顧玖的手,“你若是非要冒險,朕陪著你去。事後,朕替你背負罵名。”
顧玖搖頭,“算了,我不去。”
皇後這個身份,終歸有太多限製。
她內心其實也清楚,老夫人魏氏已經到了時間,靠人力已經無力回天。
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規律,誰也改變不了。
老侯爺過世,老夫人魏氏還能支撐了將近十年,已經是耗儘了所有的心血。
她之所以強撐著,都是為了侯府,為了家族。
等到顧瑞建功立業,足以支撐侯府,老夫人魏氏心頭那口氣一泄,人眼見著就不行了。
臨近清明節,老夫人魏氏到了彌留之際。
顧玖低調出行,悄悄來到侯府。
事先除了侯爺夫妻,顧瑞夫妻,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會來到侯府送老夫人最後一程。
所以,當她出現在眾人麵前,大家都吃了一驚。
所有人被請出臥房,將空間留給祖孫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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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開始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