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謝棠聽見謝輕寒的心聲有些無語,這他都能聞得出來!
這可不能怪她粗心大意,實在是她剛拿了一包雲片糕咬一口,就看見他夢魘的用手去摳自己的眼珠子,血都摳出來了,再不阻止他能把眼珠子摳出來!
“阿棠?”他抓著她的手腕抬眼盯著她,被他摳出血的眼皮還在往下滴血,順著他的眼尾滑下像泣血一般。
明明他看不見她,但有那麼一瞬間門謝棠被他這樣直勾勾盯著,竟有種要掉馬的驚心感。
“宿主您難道不覺得您現在越長越像虛擬神女嗎……”綠jj係統終於想起來這茬了,“您打從把靈丹當糖丸吃以後,就越長越像開了美顏……”不能再嗑靈丹了!
是嗎?
謝棠自己沒怎麼留意,就覺得自己最近皮膚變好了,頭發也烏黑濃密了。
他還在盯著她看,謝棠卻已不慌了,反正他現在看不見,等他看見那日,說不定她已功成身退。
“哥哥好生嚇人。”她抽了抽手,對他說:“坐著夢你差點把眼珠子摳下來,害的我把雲片糕全掉了。”
雲片糕?
謝棠就將他的手放在了床上,果然他摸到了散落在床上的雲片糕,甜絲絲的味道沾滿床褥。
他有些愣怔的摸著沾滿糖霜的雲片糕,困惑的喃喃:“方才我在夢中也聞到了雲片糕的氣味……”
阿棠就笑了一下,將她的手抽走說:“定然是你聞到了雲片糕的味道,以為是在夢裡聞到的,你夢糊塗了。”
是嗎?
謝輕寒混亂的腦子全是這股甜味,竟真的分不清是夢裡祂的,還是夢外的氣味他以為是祂的。
混亂就對了。
謝棠起身去擦了手偷笑,有些小孩子尿床不就是以為在夢裡上廁所嗎?
“您說的小孩子不會是您自己吧?”綠jj係統問道。
胡說。
謝棠擦乾淨手,擰了一條帕子過來抱怨說:“綠苗就給我帶了這一包雲片糕,我才吃了一口,都怪你。”
謝輕寒的手被拉開,一條溫熱的帕子放在他掌心裡,他聽見阿棠說:“自己擦擦臉上的血,我給你找藥膏。”
帕子柔軟的在他掌心裡慢慢展開,他瞧不見阿棠,可他能聽見“叮叮咚咚”翻箱倒櫃的聲音,她在嘟嘟囔囔說:“在哪裡?紅藥說是放在這個箱子裡啊……”
在這一刻,他忽然發現阿棠在照顧他,他在被人照顧著。
他握著那帕子忽然覺得心慌,好像在做一場妄想的夢,不敢太開心,怕夢轉瞬就逝。
“找到了。”白色的影子朝他走過來,停在他眼前,疑惑的問他:“怎麼不擦?還要我來幫你嗎?”
他愣怔在那裡,隻感覺到她真的伸手來拿掌心裡的帕子,他慌忙拉住了她的手,低下頭將眼睛上的血跡胡亂擦掉,她坐著了床邊,衣袖墜在他的膝上。
“你抬頭。”她對他說。
謝輕寒卻將臉埋在帕子好半天,才慢慢抬起來,他閉著雙眼將蒼白的臉向她展露。
謝棠看見他發紅的眼尾,和潮濕的睫毛,他哭了?
她用手指沾了膏藥,小心翼翼的塗抹在他眼皮的傷口上,看見他的眼淚無聲無息從眼尾滑落。
他喉嚨澀澀的滾動,喃喃一般啞聲說:“阿棠,你……不必對我這樣好。”
他是不配的,阿棠終有一天會知道他才是真正的修羅聖女之子,他身上流淌的是肮臟的修羅魔血,他配不上謝爹爹送給他的無垢劍,亦配不上謝家父女對他這樣好。
他對阿棠好是應當的,謝爹爹是這世上唯一拿他當人看的,人人都想殺了他這個魔種,隻有謝爹爹將繈褓中的他藏起來養大,教他識字讀書學劍法,甚至為了他能夠入仙宗,拜沈蘭時為師,不惜對外聲稱他是他的兒子。
謝爹爹這一生光明磊落,愛護妻女,從未做過對不起亡妻愛女之事,卻為了他背負“偽君子”這樣的指責,所以他從不怪阿棠恨他、厭惡他,她隻是個小小女孩兒,怎麼會不恨他這個“私生子”。
謝爹爹到死都在為他著想,怕他暴露身世,死也將他母親的遺物藏在衣袖裡……
他這一生,把這條命報還給謝家都不夠。
阿棠不必對他好,她隻需要好好的長大,活下去,再不要為任何人吃苦頭了。
“哥哥。”阿棠突然叫他。
她手指輕輕的撫摸過他的眼皮,靜靜的說:“從前我恨你搶走了爹爹,但爹爹走了,這世上我隻剩下你了,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謝輕寒鼻尖愈發的紅了,他睜開眼滿是淚水,阿棠真的把他當成親人了……
他抬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阿棠的臉,啞聲說:“哥哥會護著你。”什麼也不必怕了,哪怕他成魔阿棠再次恨他也沒有關係,他會為她掃平一切。
謝棠卻一臉疑惑,為什麼反派的仇恨值沒有減?還是百分之五十?難道這不感人嗎???
反派他都感動哭了!他怎麼可能還恨阿棠啊!係統有沒有搞錯?
“宿主彆著急!”綠jj係統馬上調出係統數據查看,赫然發現反派的仇恨度,在反派剛剛醒過來那一刻變樣了。
變成了——[反派仇恨(愛意)度:50/100]。
這是什麼提示嗎?是在說反派對原主的仇恨其實根本就是愛恨交加?寫做仇恨,實為愛意。
可是這也不對啊,反派現在應該格外疼愛這個妹妹才對,怎麼可能就定格在百分之五十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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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殿的禪房之中。
“糊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僧人坐在榻上,重重的拍了案幾指著麵前跪下的少年,氣怒道:“你親自去送!”
跪在榻邊的少年正是裴問月,他抬起頭欲言又止的道:“祖父您彆動氣,氣壞了身子。”
“你、你怎麼這般糊塗!”老僧人氣的道:“這世間門有幾人有幸得見金翅大使?你既親眼所見玄度大師得金翅大使相送便突破瓶頸大乘了,便該明白啊!那小小女兒絕非凡人,金翅大使供她隨意驅使,萬宗門師祖紫君仙師供著,玄度大師敬著,這必是比他們還要了得的人物,你竟不抓住機緣,反倒擺起譜來了!”
老僧人朝門外一指:“去將送餐飯之人叫回來,你親自去送!”
門外站著的暗衛拎著重新裝滿的食盒不敢說話。
裴問月卻心中愈發堵著氣,悶悶道:“並非孫兒擺譜,孫兒已去送過一趟了,可是……出了點差錯,叫她趕出來了。”
“趕出去就再去!”老僧人直接道:“哪怕她再將你趕出來,你也要客客氣氣再去,直到她肯見你。”
裴問月卻不甘不服:“我是大巽的天子,若我做到這種地步且不是讓天下人恥笑?”
老僧人氣的捶床褥,指著他道:“你以為你覺醒靈根,年紀輕輕就修到結丹很了得了是不是?你以為如今這天下還是從前的天下嗎?”
靈氣複蘇,天下無數人靈根覺醒,如今已不是從前的低武天下,曾經一個修羅聖女便可讓萬軍覆沒。
不然他怎會一把年紀了,還要帶著孫子拜入金山寺,做一個小小弟子?因為大巽皇室之中,裴問月是唯一靈根覺醒者,他是皇室的希望。
老僧人盯著年輕氣盛的孫子,緩下這口氣,對他道:“得修羅聖女者得天下,這句話你可還記得?”
裴問月點頭,他自然記得,千軍萬馬葬送在一個女子手中,天下人都會記得,不然他怎會千方百計也要找到修羅魔轉世的溫純?
他怎會不明白祖父的意思,如今是高武天下,得修仙大能者才能安定天下。
“得修羅聖女得天下,而那小小謝家女郎是玄度大師口中,能斬殺修羅魔帝的寓言救世者,你得罪她?”老僧人方才就聽完了裴問月告訴他金山寺發生的事,“你還覺得討好她會令人恥笑?”
裴問月不答話,他怎能不明白,他早就試圖去籠絡謝棠了,可是……
他想起當時鬼迷心竅一般去觸碰她的臉,被她打出門便尷尬異常,實在是厚不下臉皮再去送餐食,這才讓其他人去送。
“我們之間門發生了些誤會。”裴問月隻能這樣說。
“那就去道歉,去解釋清楚。”老僧人掀開了被褥,對他道:“將四輪車推進來,我陪你同去。”
裴問月驚的抬頭,可已是阻攔不住祖父,隻好硬著頭皮將四輪車推進來,安置好祖父,提著食盒再次去往九重閣。
步步沉重,好容易到了九重殿之上,發現玄度住持在。
裴問月推著四輪車上的祖父停在禪房門外,禪房內玄度住持在與謝棠以及謝輕寒說話。
“貧僧已吩咐下去,明日重九日正是臧一仙師飛升之日,也是半生蓮靈氣最旺盛的一日。”玄度住持說:“明日貧僧與幾位師弟儘力一試,為謝弟子再塑肉身。”
“勞煩大師與金山寺諸位前輩。”是男子虛脫的聲音。
想來是謝輕寒。
門依舊是半開著,裴問月朝裡麵瞧,想看看仙宗第一弟子謝輕寒如今是何模樣了,可第一眼先看見了坐在床邊的謝棠,她竟又換了新的衣裙,鵝黃色的軟紗衣裙,頭發也是新梳過的流雲髻,簪著明黃色的花朵發簪,將她襯出了鮮嫩的嬌氣。
他禁不住的瞧著她,她靠在椅子裡正端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在裡麵挑揀出晶瑩剔透的糕點來吃,細白的指尖上沾著零星的糖霜,嬌豔欲滴……
一道目光冷颼颼的朝他過來。
裴問月猝不及防對上了榻上蒼白男子的視線,是謝輕寒。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那視線寒氣逼人,他忙收回了眼。
房中的玄度大師也看到了他們,還沒開口說話就聽見謝棠笑著幽幽說:“還得勞煩玄度大師找人來將這門修一修,年久失修無法上鎖,實在是不安全。”
裴問月的耳朵頓時紅了,她此話不就是在譏諷他之前不請自入嗎?
四輪車裡的祖父卻伸手拽了他一下,低聲道:“還不行禮?”
裴問月咬咬牙,忍下譏諷朝房中規規矩矩的行禮:“弟子見過師父,謝姑娘、謝師兄。”他將手中的食盒放在門口:“弟子前來送餐食。”
“拿進去。”老僧人低聲又道。
裴問月一時間門隻覺得自己像個仆人!
又聽見祖父在身後客客氣氣的道:“貧僧玄寧,方才聽聞問月無禮冒犯了謝姑娘打翻了餐飯,特來致歉。”
祖父都這樣客氣,他隻好重新拎起食盒,再次跨入了那扇門,背後祖父的視線太過炙熱,他不得不低著頭向謝棠道:“方才是我唐突冒犯了謝姑娘,還請謝姑娘勿怪。”將食盒放在了她不遠處的桌子上。
“唐突冒犯?”謝輕寒笑著輕輕問阿棠,“方才發生了什麼嗎?阿棠。”
謝棠瞧著裴問月一陣紅一陣白的臉,並沒有說什麼,倒不是顧慮裴問月,而是顧慮玄度大師,大師是個好大師,裴問月是他的弟子,她就不當麵和他斤斤計較了,小事一件而已。
“沒什麼,一點小事罷了。”謝棠嗅了嗅,好香啊。
裴問月倒是沒想到謝棠會這樣答,他還以為謝棠會在玄度師父麵前讓他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