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之就是這樣的性子,他看中的東西若是到不了手,便會一直心心念念下去,我這個做姐姐的也隻有幫他一把了。”
王珠映喃喃自語,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什麼都聽不見了。
*
夜色沉沉。
珠綺正在耳房裡熬煮燕窩,冬兒一邊替傾絲通頭發,一邊問她:“姑娘真不打算試試魏世子這一頭了嗎?”
冬兒是一心為了傾絲好,滿府上下都讚魏泱聲名朗赫,出身高貴,聽聞他在刑部裡又深受器重、前途無量。
這樣的朗朗公子可比王睿之那個委頓小人要好的多。
哪怕冬兒覺得自家姑娘美若天仙,比這京城裡所有的名門貴女都要美好,可她也不得不承認,姑娘的家世與出身差了點。
換言之,姑娘在懷著身孕的情況下要攀附上一個男子,幾乎是隻有做妾這一條路。
既是要做妾,給魏世子這樣的人做妾方才不算辱沒了她。
“冬兒,我拿什麼與表姐爭呢?”傾絲朝著她嫣然一笑,整個人清清落落得不見任何萎靡之色。
這時,正逢珠綺端著熬煮好的燕窩進屋,她恰巧聽見了傾絲這一句妄自菲薄的話語。
她頓時一急,隻說:“姑娘可比王小姐美上許多。”
“美貌是最沒用的東西。”傾絲笑著說道。
冬兒卻搖了搖頭說:“姑娘這話說的不對,美貌怎麼能是最沒用的東西呢?‘賞心悅目’這四個字奴婢還是懂得的,這世上哪裡有人會放著美麗的事物不去選,偏偏要去選個醜的?”
她這話也是不假,傾絲沒有要狠厲地駁斥她的意思,隻柔聲說:“做人妾室,最要緊的是美貌和順從。可一個男子擇選正妻時,並不會把美貌看得很重要,家世、出身、品行和才華都要比美貌更重要。”
傾絲細聲細語地說了這一番話,每說一句,眸色裡便湧動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歎然。
這世上有哪個女子是心甘情願地想去做妾的?若不是萬不得已,誰又願意以色侍人呢?
可如今的她實在是沒有必要為此傷心。
上天帶她不薄,總還給了她一點微弱的倚仗,能不能靠著美貌去謀求一番新天地來,就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奴婢說話不中聽,姑娘可不要生氣,魏世子這樣富貴的出身,娶誰做正妻都與我們無關。咱們是衝著妾室一位去的,姑娘大可不必去在意府裡兩位小姐的傾軋爭鬥,隻需去攻克魏世子即可。”
珠綺恭順地將燕窩端到了傾絲身前,並苦口婆心地與她說了這麼一番話。
在這世上,傾絲最信任的就是冬兒與珠綺兩個丫鬟。
名義上她們為主仆,但在傾絲的心裡,冬兒與珠綺更像是她的親人姐妹。
困頓窘迫時,步入逆境處,隻有親人會對她不離不棄。
所以她聽了珠綺的話後也默了一陣,將這一番話放在心口揣摩了半晌,才說:“你說的是,是我想岔了,除了魏世子便是王睿之,我也隻有在魏世子身上想想法子了。”
說罷,她便喝下了手邊的那一碗燕窩。
夜已深,冬兒與珠綺又陪著傾絲說了一會兒話後便服侍她安睡。
她們兩人便宿在臨窗大炕上。
臨睡前,珠綺正要闔上眼眸時,睡在她身側的冬兒卻幽幽地開口道:“綺兒,你很喜歡魏世子嗎?”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卻險些把珠綺砸懵在了原地。這一刹那,珠綺手腳冰寒無比,心口更是凝窒一片。
愣了許久後,她才佯作鎮靜地說:“你在說什麼呢?我都是為了姑娘好,與喜不喜歡魏世子有什麼關係?”
屋內黑悄悄的一片,冬兒撐起手臂瞧了一眼身旁的珠綺。
因夜色太過迷蒙的緣故,又或許是冬兒不想去懷疑珠綺的緣故,她最後也隻是多瞧了她兩眼,沒有再追問下去。
“睡吧。”冬兒闔上眸子睡了過去。
隻剩下珠綺一人捂著自己如擂的心跳聲,思緒清清明明,忽而飄到了普濟寺那個磅礴混亂的雨夜。
那一夜。
冬兒與她都中了迷藥,隻是冬兒喝下去的迷藥比她多了許多,才半個多時辰她便悠悠轉醒。
這時候,傾絲已被錢氏羞辱了一回,卻還要費儘氣力地將冬兒和珠綺抬到軟榻之上。
珠綺剛醒來的時候身上迷藥的後勁還沒有淡去,嗓子裡好似被火燒過一般疼痛,四肢更是酸軟無力的厲害。
於是,她隻能如死魚般躺在軟榻上,心裡想著等自己能動了再去照顧姑娘。
屋外的雨勢越來越大,姑娘也隻能在這雅間裡將就一夜。
約莫半個時辰後,躺在床榻上的姑娘睡了過去,珠綺的四肢也恢複了些氣力,正當她想要下地去瞧一眼姑娘臉上的傷時。
外間忽而雷雨大作,珠綺的足才觸及到地磚,身後卻倏地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以為是錢氏的人馬折而複返,頓時嚇得瑟縮起了身子,半晌不敢挪動步子。
腳步聲臨到她身後頓住。
珠綺回身一瞧,正迎上夜色裡魏泱冰冷的眸。
他一身玄墨色對襟外衫,外裡披著一條墨狐皮大氅,洶湧又冒著寒氣的雨滴泫在他如瀑的墨發之中。
將他襯得如蟄伏在暗處的野狼一般,莫名地讓珠綺心生倉惶懼意。
這時的魏泱已搬來乾國公府三月有餘,珠綺也曾在人群末端偷偷注視打量過這位天之驕子。
光風霽月、矜冷清貴,這世上所有的讚美之詞附在他身上也顯得格外單薄。
珠綺不曾如此近距離地與魏泱處於一室過,巨大的震爍與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將她吞沒,讓她刹那間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該給這位傅國公世子行禮問安。
魏泱眸中燒著炙熱的火星,他花了諸多力氣去克製著胸腔內亂竄的心火,這才能辨認出眼前的女子不是……不是林傾絲。
那個愛攀龍附鳳,與王雎之不清不楚後還要去勾.引王睿之的女人。
今夜魏泱本是陪著英瑰公主來給夭折的胞妹誦經祈福,不想正好撞見了王睿之與傾絲私會一事。
英瑰公主心裡瞧不起這等詭計多端的女子,卻也不願多管旁人家的閒事。
倒是魏泱,冷笑著與絳玉和絳雪說:“王雎之若知曉了此事,隻怕會活生生地氣死吧?”
絳玉與絳雪不敢搭腔,她們可不在意乾國公府府上的家務事,隻是此刻的魏泱如心頭燒著無名火般慍怒不已。
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