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津幾乎難以置信。
長兄怎麼會……
他為何這麼快就到了門口。
然江望津此時卻不敢發出聲音,怕長兄一聽就覺出異樣,他感受著情緒上仍殘留著的一絲起伏,忍了忍方道:“長兄……有什麼事?”
江南蕭在門外問:“我可以進來嗎?”
江望津有些不自然,但此時拒絕應該更讓人懷疑,於是隻得竭力平複,緩了幾息,“嗯。”
話落,房門倏然打開。
江南蕭一身水汽地進門,衣衫略微淩亂,看著像是剛進浴桶便出來了。
江望津撐在榻邊,抬目,正與他低眼看來的眼神相對。江南蕭眸底一片幽暗,視線掠過他微紅的眼尾。
那一絲情態被全然捕捉,江南蕭將之儘收入眼。
他就這樣看著,也不說話。
許久,江望津斂下眼,動了動唇:“怎麼了?”
微涼的氣息湊近,江望津再次看到了長兄的臉。
後者半蹲在榻前看他,那雙狹長而深邃的眸子目不轉睛,在江望津又一次想要挪開視線前,他開口:“江望津。”
又是一次連名帶姓地喚他。
江望津再度同他對視,眸光扇動,“……嗯。”
江南蕭指尖輕抬,江望津愣了下,沒躲。
略微粗糲的指腹從他的眼瞼下方慢慢擦過,江望津閉了閉眼。
“難受了嗎?”江南蕭低低問。
江望津想了想,還是輕搖了下頭,如實道:“沒有。”
不是難受,而是……他也說不清楚。
江南蕭喉結聳動,“那、”
他話到一半卻停了,眸底晦暗。
江望津:“什麼?”說話時他的尾調也因方才的情緒波動而透著股微啞。
江南蕭喉頭滑動,“沒什麼。”
有那麼一刻,他好像看清了長兄的眼神,卻又不敢相信,江望津抿了抿唇。
片刻,他問:“長兄不是在沐浴?”
江南蕭:“是,現在就去。”
江望津怔了下。
江南蕭沒有解釋,道:“我先走了。”
江望津凝視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沉思-
隔壁屋中,一片狼藉。
江南蕭將身上隨意披掛的衣衫取下便目不斜視地重新踏入浴桶中。
方才他因為想要確認一二剛入浴桶不久就出來了, 動靜尤其大。
江南蕭閉目沉吟。
不是難受,他沒感覺到。
那是……舒服嗎。
對方也會有感覺嗎。
另一個屋中,江望津斂目沉思。
長兄為何突然過來。
而且是,在那種時候。
江望津依舊有些耳熱,心思卻是慢慢清明起來。
自重生後,他一直都依賴著長兄,在長兄麵前永遠都輕輕鬆鬆,從未有過多思考。
及至此時,江望津才後知後覺開始思索,有什麼好像被他下意識忽略掉的地方……
懷著這樣的疑惑,他緩緩入眠。
次日休沐,江南蕭有意將府中侍衛職務調整,江望津亦沒閒著,跟在他長兄身側。
“哥。”他喊了聲。
江南蕭轉頭。
江望津同他對望,緩聲開口:“也不必將所有人都趕走。”
府中探子雖多,但也不必儘數趕出去,或可留一兩個在府內。另外,這次調動乃是事出有因,不會啟人疑竇。
此番動作一來可以讓有心人知曉,侯府同將軍府有了‘嫌隙’,迷惑他人。二來也可在適當的時機施展手段放鬆對手,使其失了警惕。
兩人對視間,幾乎不用開口,心中便有了相同的想法。
江南蕭:“嗯。”
江望津笑了下,其實以長兄的能力,這些不會考慮不到,但他就是想多說一點。
江南蕭勾唇,牽著他的手微微用力。
兩人前往正廳,趙仁已經候著了。
江南蕭吩咐幾句,便由杜建協同,兩人下去將事情辦好。
二人臨走前,江望津點了幾個名字,“這幾人先留著。”
江南蕭側目看著他同趙仁說話,那雙透亮的桃花眼中此刻神色格外專注且認真。
注視間,江南蕭憶起那日在皇家靶場時,後者也是這般從容有度,目光清冷而銳利,仿佛換了個人般。
與麵對自己時的模樣截然不同,這是對方的另一麵,耀眼奪目。
江望津說罷,趙仁和杜建離開, 一轉眼就發現長兄正望著自己,眸光似透著幾分灼熱。
“長兄……”
江南蕭目光依然落在他臉上,聞言略有些漫不經心地應:“嗯?”
江望津唇瓣動了下,想說為什麼這樣看他,凝滯幾息還是沒能說出口,遂搖搖頭,“沒事。”
方才那一瞬間,心底仿若有種彆樣的情緒在湧動。當時他正在同趙叔說話,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侯府中伺候的下人接連換了兩批,出現許多新麵孔,江望津稍稍留意。
上一世府內侍從即使有過更替亦不乏旁人安插進來的探子,也正因為他的一番清理才會引得旁人有機可乘,但這次江望津仔細觀察後發現並沒有。
興許是他上一世與藺琰站在同一陣線上,因而又被不少人盯上。亦或者,這次都是長兄安排的人。
確認沒有任何紕漏後,江望津這才算是放下心來。
他雖不想再摻和進朝廷鬥爭,卻也知如此更加需要有自保的手段才行。隻要整個侯府上下一心,便可無懼任何爭端,任外界風雨飄搖,他自巋然不動-
待整個侯府徹底整頓過後,天中節也便到了。
江南蕭之前便告知江望津那日他脫不開身,江望津隻得自行赴約。
晨間長兄出門前還特意囑咐他,不要吹太久的風,累了便回府休息,有事可以讓杜建來找……
江望津一一應下,心中湧出股說不出的滋味。待長兄走後沒多久,衛恒就提前過來了。
“不是約在城西湖畔?”賽龍舟便是在那裡舉行,江望津看到他來還有些詫異。
衛恒笑著擺了擺手,他今日穿著十分華麗,蹀躞帶上叮叮當當掛著不少配飾,雕花玉佩、七彩香囊……嵌滿寶石的小刀,甚至還有一管長蕭,分外招眼。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出去踏青,而非是去觀競渡龍舟。
“哪能讓你一個人獨自前往。”衛恒很是體貼道。
末了補充:“東西帶齊了嗎……藥帶了嗎?”
江望津聞言眉梢輕挑,“都帶了,你想得很是周到。”沒想到衛恒瞧著大大咧咧,做起事來如此細心。
衛恒似是看出他眸中的戲謔,‘額’了聲,默默撓了撓鼻子,“都是我大哥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