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公子?” 江望津訝然。
衛恒攤了攤手,坦白道:“我大哥知道我今日請你出去,所以特意交代。”
他大哥還說了既然是自己邀請,那麼必然得麵麵俱到才行。所以提前來接人,晚間還得把人全須全尾地送回侯府才是。
衛恒撇撇嘴,全說了。
當然他沒把他大哥最後那句‘要是江小世子出了什麼事他也不用回府’說給江望津聽,那樣太沒麵子。
江望津的身體情況傳遍京中,衛持因而有此一提。
他對自己家這個缺心眼的弟弟能結識上江府小世子還頗感意外,意外之後便不得不多做提點,若真有個什麼事,尚書府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江望津頷首,大致也知道衛大公子的心思,於是點了下頭,看看滿目都寫著生活在壓迫之下一臉菜色的衛恒,“今日請你吃雞腿。”
衛恒當即來了精神,“此話當真?”
江望津頷首,繼而就發覺身上落來的目光,便見燕來炯炯有神地盯著這邊。
他輕笑:“燕來,林三、杜建都有份。”
燕來立時歡呼出聲。
趙仁聞言給這次出行的東西中又添了幾隻雞腿,另有烏米飯、黃米粽子、茶蛋等。
待東西準備齊全,幾人便出發前往城西湖畔。
很快他們來到城西,挑了家茶肆進入雅間,從二樓臨窗的位置眺望便可縱觀整個城西湖。
江望津倚在窗邊指了指對麵人腰間,“你會吹簫?”
衛恒頓了幾秒,點頭,“會一點。”
見狀,江望津覺出什麼,‘哦’了聲,而後提議:“可以吹奏一曲?”
衛恒掃了眼腰上彆著的長蕭,表情為難,“這個不太行。”
江望津好笑,“你不是說會一點?”
衛恒十分坦蕩,“我隻是說會一點,沒說會吹曲子啊。我學的是短蕭,而且……僅限於能吹響而已。”
雖說長蕭和短蕭的指法相差無幾,然長蕭吹奏時需要的氣息更高,控製的力度和均勻性亦是。何況他練習時慣用六孔短蕭,這管長蕭乃是八孔,相對而言也難度較大。
江望津啞然,就聽雅間內響起‘噗嗤’幾聲。
燕來捂著嘴巴,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像是在說他不是故意的。
下一刻, 他道:“我不是故意笑出聲的。”
江望津被這解釋中的真摯口吻逗笑。
衛恒麵無表情,“你應該說你不是故意笑的。”
‘笑出聲’是什麼意思,就是說不管如何都想笑咯。
燕來表情認真地點頭。
看起來傻乎乎的。
衛恒搖頭,轉而繼續同江望津敘話。
林三把趙管事準備了吃食的籃子遞給燕來,燕來接過,又聽身邊響起一聲笑。
燕來瞪著眼睛望去,杜建憋得臉色漲紅,他小聲叭叭:“你也笑了!”
杜建覷了眼窗邊坐著的人,冷靜道:“嗯,衛公子沒聽到。”
燕來:“……”
“你的人是不是在嘀嘀咕咕我。”衛恒神情嚴肅,同江望津告狀。
杜建耳尖一動,立馬收了笑,身形緊繃。
燕來見他不笑了,轉而自己又咧開嘴繼續笑,“那我也笑。”
“把東西拿出來。”林三提醒他。
燕來收住笑,老實巴交地收拾起來。
江望津:“杜建是長兄的人。”
衛恒:“……”誰想聽這個。
似乎是看出他的無言,江望津轉移話題,“你不會吹,帶著它做甚?”
衛恒一揚眉:“你不覺得,長蕭比短蕭更好看?瞧著更厲害?”
江望津默然不語。
“你會吹嗎?”
江望津:“會一點。”
衛恒一聽就懂了,“那你來一曲吧。”
江望津的‘會一點’跟他的定然不同。
衛恒說著就去解腰間長蕭,“這管長蕭是我大哥的,他也不吹蕭,我今日就偷出來了,你試試。”
江望津沉默。
接著就見衛恒在那鼓搗了半天,長蕭上掛著的穗子不知怎麼弄的,從他腰間小刀刀鞘上的小孔穿了過去,還打了個結。
衛恒有些頭疼,“這要怎麼解?弄壞了我大哥一定得揍死我。”
想起那柄鋥光瓦亮的儀刀,他又覺得脖子發涼了。
“我來看看。”
江望津瞥他額間都出汗了,有些看不下去,起身上前幫忙。
衛恒把蹀躞帶抽出來,他腰上還束了一條銀色腰帶。蹀躞帶被一雙修長勻稱的手握住,白皙指尖在攪成一團的線繩中穿梭。
衛恒看著他很快把幾個小孔中的線繩抽出,忍不住誇讚:“還是你厲害。”
江望津抬眼撇他,輕笑,“這就厲害了。”
他說著,慢慢把最後幾根線繩解開,動作間一根線繩勾住刀鞘上的寶石被一並抽下,銳利的刀鋒毫不留情地往江望津指尖一劃。
‘嘶’的一聲。
鮮血從他指尖溢出,頃刻落在桌麵上。
衛恒發出抽氣聲,忙奪過小刀往桌下丟,“怎麼辦怎麼辦,流血了!”
江望津見他著急的樣子,邊放下東西,後取出巾帕包住還在滲血的傷口,道:“沒事。”
衛恒:“這怎麼沒事!我死定了!”
先不說他大哥了,要是讓江都統知道,他估計都見不到衛持!
林三從袖中取出一瓶上好的金瘡藥——他身上不僅帶了小世子的藥,其他的東西也沒少帶,就是不知道那空空的袖管中怎麼藏得下這麼多東西。
他走過來,“世子。”
看到他,衛恒像是見到救星,“快快,給你們家世子上藥。”
江望津抽出巾帕,那一刀下去劃得不輕,鮮血幾乎浸透整張帕子。
他臉色也有些蒼白。
“世子……”燕來看得心臟直抽抽。
江望津正欲安撫,忽地隻覺心底傳來一陣焦灼感,其中夾雜著無限擔憂的情緒,突兀而又洶湧地將他席卷。
江望津若有所思,林三給他上藥。
他心中又回想起上次的疑惑,目光若有似無地看向雅間的大門。
像是在印證他的想法。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身邊的衛恒還在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這傷下午能好嗎?’,‘這藥行不行啊’。
約莫兩刻鐘後。
心緒從緊張擔憂到慢慢平複,直到大門驟然打開,那股劇烈的焦灼感複又達到頂峰——江望津措不及防和門口的江南蕭視線相對。
心頭的疑惑在此刻得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