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雲槿, 許久未見了,小酌一杯?”
路上,謝雲槿遇到馮修竹, 對方邀請, 謝雲槿想著自己確實有一段時間沒與友人見麵了,答應下來。
來到幾人常聚的茶樓,謝雲槿等了一會, 問:“承澤不來嗎?”
“他今日有些忙。”馮修竹握住茶盞的手緊了緊。
謝雲槿無所察覺:“也是, 他到了吏部, 要忙的事很多。”
尤其是梁煊徹底掌權後,清理朝堂勢力, 太子一脈的官員都很忙。
清理出來的空缺位置太多, 梁煊大手一揮,把新晉三甲全部提了出來, 放到新地方發光發熱。
顧承澤去了吏部,馮修竹去了兵部,謝雲槿身上一堆職位, 哪裡有需要就在哪裡忙。
三人忙得腳不沾地,見麵的時間大大減少。
入朝為官後, 幾人見麵,聊的話題多圍繞朝中之事展開,這次也不例外。
先是談了些正事, 話題一轉,聊起顧家。
顧家一直是默認站在太子一邊的,太子掌權, 顧家也跟著水漲船高,升職的升職, 步入要職的步入要職,除了顧家四叔。
按理說,他立下大功回京,該重賞,職位也該升一升,可除了一開始老皇帝給了他足夠封賞,後麵太子掌權,他一直被邊緣化。
新官職看似光鮮,說出去唬人,熟知朝堂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沒多少實權的位置,華而不實。
朝中勢力變動大,說太子打壓顧家吧,顧承澤這個小輩都給了有實權的位置,顧家其他人升升降降,占實權位置的不少,隻是其中不包括顧家四叔。
有人猜,太子此舉是為了平衡,總不能所有好處都讓顧家占了,沒看到,顧家四叔的新任命下來,許多人鬆了口氣嗎。
顧家四叔,可能是太子給顧家的緩衝,以後等顧家老一輩退下來,就該顧家四叔頂上了。
包括顧家四叔自己,也對這點深信不疑。
或許有過懷疑,在太子和顧老爺子的有意引導下,不知自己早已暴露的顧家四叔,逐漸信了這個說法。
但謝雲槿和顧老爺子等人知道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太子從始至終就沒打算重用顧家四叔。
留著顧家四叔,是為了釣到更大的魚。
聊了會朝中事,謝雲槿打斷馮修竹:“好了好了不說這些,好不容易有了空閒,我們說點有趣的。”
話題一下子跳到了朝中官員的私事上。
看著滔滔不絕、眼中帶著笑意的好友,馮修竹心情複雜。
馮修竹一直知道,有一股勢力在暗中為自己鋪路。
一開始不知道對方是誰,來京城後,這股勢力的存在感突然減弱,擁有屬於自己的勢力後,馮修竹沿著線索往下查,試圖找出幫助自己的人,以及對方的目的。
最開始查不到什麼,可突然有一天,線索像是被人故意一般送到自己麵前。
馮修竹懷疑過對方的目的,但沿著線索查下去,真讓他查到不少東西。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背後之人為他設下的陷阱。
馮修竹沒有貿然相信。
一切截止於長寧侯回京前夕。
沒有人知道,長寧侯比明麵上回京的日子早到兩天,他誰都沒見,隻隱藏身份來見了馮修竹。
這個笨蛋一點都不知道。
他對自己推心置腹,絲毫不知,長寧侯想剝奪他所擁有的一切,給他這個所謂的好友。
馮修竹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
察覺到他的走神,謝雲槿停下話頭:“怎麼了?”
馮修竹搖搖頭。
他不會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更不會搶任何屬於謝雲槿的東西。
長寧侯的事……
馮修竹思緒飄回長寧侯偽裝身份來見他的那天。
天陰沉沉的,好似醞釀著一場大暴雨,馮修竹下了馬車,隨從護著他往家走。
“大人,看天色快下雨了。”
“嗯。”馮修竹看了眼黑沉沉的天,放棄心中計劃,打算先回家。
來京城後,他先是租了一處院子,高中後,搬到新家,若不出意外,以後他會常住這邊。
還沒進屋,豆大雨滴砸下。
隨從忙撐開傘,馮修竹加快腳步,門房遠遠迎上來。
“轟隆——”
雨更大了。
“大人,有客人拜訪,說是想見一見您。”
雨幕中,門房的聲音聽不太真切。
“今日不見客。”
馮修竹以為和往常一樣,是來結交的官員。
自打太子掌權,謝雲槿在朝中嶄露頭角,這種情況發生的太多了。
找不到門路的官員,將目光瞄準了馮修竹和顧承澤等與謝雲槿交好的人。
馮修竹不止一次聽到顧承澤同自己抱怨,說那些人有多離譜,送金銀財寶的,送美人的,能想到的巴結手段都被他們用上了。
太子對謝雲槿的看重誰人不知?
謝雲槿那邊被太子警告過,他們不敢太放肆,顧承澤和馮修竹這邊,尤其是馮修竹,外地來的,背後沒有家族托舉,是最好下手的人。
最恐怖的時候,馮修竹一天拒了十個上門的媒婆。
直到馮修竹發了好大一通火,這種情況才好了些。
謝雲槿知道後,一邊樂不可支,一邊覺得有些對不住友人,敲打了幾個鬨得最狠的,馮修竹幾人才恢複清淨。
馮修竹漫不經心猜想今天來的是什麼人。
待親眼見到人的一瞬間,心中微沉。
他見過長寧侯,對這個對好友不上心的人,印象不是很好。
冷著臉問:“長寧侯光臨寒舍,可有要事?”
長寧侯不在意他的冷淡,長長凝視他。
馮修竹皺了皺眉。
像是被驚醒,長寧侯移開視線:“我,我來看看你。”
不對。
長寧侯的態度太不對了。
這個態度,不像是為了前途來拜訪,而像是,對他有什麼虧欠。
可,對方是長寧侯,自己除了是他兒子的朋友,與之沒有任何交集。
為何會是虧欠?
殊不知,長寧侯心情亦是非常複雜。
離開京城去了那個地方,像是掀開了一層朦朧麵紗,他控製不住自己,去查了當年的事。
他沒有思考,為何在京城始終查不到的東西,去了渝州就豁然開朗了,因為他查到的東西,太驚心觸目了。
他從沒想過,那個女子會在他離開後,被家族舍棄,為了生下他們的孩子,遭遇了那麼多苦難。
他被愧疚淹沒了。
終於尋到回京機會,他不管不顧來見馮修竹,見一見那個苦命女人的孩子。
他們的孩子。
長寧侯絮絮叨叨說出自己查到的真相,他說,會為那個被他辜負的女子報仇,會好好彌補他,會……
他抬眸,想好好看一看這個孩子,他以為,馮修竹會為他的出現觸動,可能會抗拒他這個突然出現的父親,但是沒關係,他還有很多時間,他會彌補這個孩子,會把最好的一切留給他。
可他隻看到馮修竹臉上的諷刺。
“修竹……”
“長寧侯喝醉了,今日之話,我不想再聽見。”馮修竹麵無表情開口。
長寧侯還想說什麼,馮修竹豁然起身:“我還有事,來複,送客!”
那天之後,長寧侯沒再來找過他,許是因為他的態度,也或者,是因為害怕被人發現。
連來見他都隻敢偷偷摸摸,選擇正式回京之前的日子。
馮修竹早過了渴望父親的年紀,也早過了天真的時候。
長寧侯永遠不知道,他的母親,曾經拖著病體,帶著他來找過那個失蹤的男人,從那之後,他的母親就死心了。
一開始的相識就是一場錯誤,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又有什麼繼續下去的必要?
“修竹,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謝雲槿的聲音拉回馮修竹思緒。
馮修竹望著好友毫無陰霾的眸子,神使鬼差問了一句:“長寧侯回來後,有為難你嗎?”
謝雲槿和長寧侯關係不睦並不是什麼秘密,作為謝雲槿的朋友,馮修竹很清楚這點,看長寧侯的意思,可能會對謝雲槿不利,馮修竹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既然是錯誤,就沒有延續的必要。
他與謝雲槿如今的關係,很好,他不會讓任何存在破壞這一切。
他更不想,在謝雲槿臉上,看到因他而起的憤怒、失望表情。
他會將一切可能發生的危機扼殺在苗頭。
“他現在可不敢拿我怎麼樣。”謝雲槿回答。
確實是這樣,謝雲槿如今的地位,長寧侯想對他做什麼,也得掂量掂量。
“有什麼事要與我說。”
發現馮修竹是他流落在外的親生兒子的時候,長寧侯動了給侯府換個繼承人的心思。
想將最好的一切給這個孩子是一方麵原因,另一方麵,他不想老夫人如願。
謝雲槿從小養在老夫人膝下,是老夫人的眼珠子,侯府到了彆人手裡,想來老夫人會很心痛吧。
心中謀劃再好,回了京城,長寧侯發現,他早已沒辦法左右長寧侯府的歸屬問題。
不說有太子、未來帝王為謝雲槿撐腰,隻謝雲槿如今的地位,就不是他可以輕易撼動的,除非出了什麼意外,讓謝雲槿無法繼承爵位。
況且,彆說世子之位,就連他這個長寧侯,也隻能仰仗謝雲槿鼻息。
這讓長寧侯無法忍受。
長寧侯小動作不斷,那些人在謝雲槿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如今有了送上門來的長寧侯,一窩蜂湧上去。
謝雲槿升的太快了,看不慣他的大有人在,這些人也知道長寧侯與謝雲槿關係不好,想從長寧侯這裡找到對付謝雲槿的辦法。
雙方一拍即合,殊不知,是將自己送入死地。
長寧侯的小動作瞞不過謝雲槿。
更奈何不了現在的謝雲槿。
第 62 章
受楊大人之邀, 長寧侯前往楊家赴宴。
類似的宴會,回京後,長寧侯參加過好幾場, 大多數是為了和謝雲槿搭上關係巴結長寧侯的。
雖然之前長寧侯與謝雲槿不睦的消息不是什麼秘密, 但在這個時代,家族利益大於一切,他們不覺得長寧侯會和謝雲槿徹底割席。
他們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 是親生父子, 謝雲槿這個當兒子的好了, 作為父親,長寧侯該偷著樂才是。
大多數人都這麼想。
看不慣謝雲槿卻拿謝雲槿沒辦法的, 看到長寧侯後, 心中開始有新思量。
若長寧侯當真不喜謝雲槿,就是他們成事的最好突破口。
楊大人邀請長寧侯, 便是想試探一二。
自從回京,兩人位置仿佛置換了一般,長寧侯這個做父親的, 成了兒子的附庸。
長寧侯不滿許久了,他想改變, 可京中勢力早已不是他離開前的樣子,他在京城留下的勢力,被謝雲槿全盤接手, 極個彆隻忠心於他的,不知被打壓到了哪。
即使長寧侯想做什麼,也處於一種有心無力的狀態。
宴會上, 楊大人沒有直言自己的目的,都是行走官場多年的老油子了, 不會這麼輕易暴露自己的目的,幾番試探之下,楊大人知道了長寧侯隱藏在心中不忿。
在楊大人的有意為之下,長寧侯漸漸放鬆警惕,暴露出一二不滿。
“我以為他會尊重我這個父親,結果呢,你看看他,三天兩頭不著家,我這個當爹的要找他,還得提前預約,見不見的上也不是我說了算。”
醉意下,長寧侯向新結交的友人抒發心中不滿。
“謝大人私下裡這麼……”楊大人不敢置信般露出驚訝表情。
他給長寧侯滿上酒:“怎麼說侯爺您都是他的父親,孝道之下,他不該這麼做。”
“他眼裡哪有我這個父親!”長寧侯一大杯酒灌下去,本就不清明的腦子越發糊塗了,“要不是仗著有……撐腰……”
到底沒醉徹底,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長寧侯馬上住嘴。
“說起來,令郎與那位的關係,是不是過於親密了?”見長寧侯醉的差不多了,楊大人意有所指,“侯爺可有聽說一些傳言?”
“什麼傳言?”
“說令郎與那位是那樣的關係……”楊大人壓低聲音,“當然,傳言隻是傳言,實際如何,我們都不知道。”
他說錯了,太子根本沒有遮掩的意思,對兩人的關係,該猜到的都猜到了,隻是沒一個人明說,也沒誰敢在這個時候觸太子眉頭,到處亂說。
是生怕自己過得太滋潤了嗎?
但,沒人說不代表沒人知道。
長寧侯回京後,因著與謝雲槿的父子關係,沒人去他麵前說這些,長寧侯確實不知,謝雲槿和太子是這樣的關係。
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些,長寧侯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這種事,可不能開玩笑。”
“是,是,”楊大人惶恐道,“侯爺放心,下官絕不亂說一句!”
侯府後,長寧侯越想越在意,派人去查。
他不敢查的很明顯,在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他對謝雲槿已經產生了深深的忌憚。
他不敢直接對上這個兒子。
可讓他繼續這麼下去,活在謝雲槿陰影裡,他萬分不甘。
隻聽說兒子活在老子陰影下的,從沒聽說過,老子要仰仗兒子鼻息的。
現在他出去,彆人仰望他,不再是因為長寧侯本身,而是因為謝雲槿的存在,因為他是謝雲槿的父親。
每見一個人,對方有意無意將話題往謝雲槿身上引,都在一遍遍提醒他,對方與他結交,不是因為他是長寧侯,而是因為他有個好兒子。
“阿槿,長寧侯似乎對我們的關係起疑心了。”
大殿裡,送走顧老爺子,謝雲槿聽到梁煊開口。
“比我預想中晚一點。”謝雲槿道。
若不想兩人的關係暴露,有的是辦法,梁煊沒有這個意思,謝雲槿也沒有。
他不覺得這是一件什麼錯事,彆人知道了又如何,絕對權力下,根本沒人敢說什麼。
“阿槿打算怎麼做?”梁煊起身,走到謝雲槿麵前,“他怕是會拿這點,來阿槿麵前說些不好聽的話。”
“那就來。”對長寧侯,謝雲槿早沒了任何期待,長寧侯做什麼,他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也很想知道,長寧侯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做。
是擺父親的架子,將他痛罵一頓,說他辱沒門風?還是借機攀上太子這座靠山,借兒子的勢青雲直上?
謝雲槿想過種種,唯獨沒想過,長寧侯會這麼離譜。
事情爆發前,梁煊登基的日子到了。
天氣晴朗,陽光高照,是個極好的天氣,謝雲槿一晚沒怎麼睡,早早起來忙碌。
整座皇宮與朝廷為了這件事忙碌許久,登基大典井然有序進行,沒出任何亂子。
直到最後的祭祖環節完成,謝雲槿終於鬆了口氣。
站到身穿帝王冕服的男人麵前,謝雲槿心情有些複雜。
隨著登基大典的順利結束,心頭隱隱有什麼東西消失了。
“殿下,”謝雲槿頓了頓,“不對,以後該喚陛下了。”
“恭賀陛下。”
謝雲槿欲行禮,被梁煊攔住:“阿槿,你我之間,從來不需要這些虛禮。”
“阿槿同我生分,我可是要生氣的。”
謝雲槿從善如流站直身體:“這可是陛下說的,若以後我犯錯了……”
“不會,”梁煊打斷他,上前一步,將人擁入懷中,“在我麵前,阿槿不會犯錯,若有錯,都是我的錯。”
“怎麼還有人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的。”疏離感一下子消失了,謝雲槿笑道。
“反正不是阿槿的錯。”
梁煊偏了偏頭,輕嗅少年發絲的淡香,他與阿槿之間,似乎很親密了,可他仍不滿足,想更進一步,偏偏因為另一道意識的存在,不得不暫緩。
謝雲槿不知道他心中的複雜,他對目前的狀態挺滿意的,親親抱抱,沒有讓人失控的更進一步,沒有夢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事,隻是簡單貼貼,謝雲槿很喜歡。
他享受這份親密,卻不知,梁煊心中關押著一頭怎樣的凶獸。
隻因時機不成熟,這頭凶獸套上鎖鏈,被迫蟄伏。
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做關於未來的夢了,不知是不是受到白日影響,謝雲槿再一次做夢了。
和上次一樣,謝雲槿隻能看和聽,無法觸碰也無法改變發生的一切。
和白日的天高氣朗不同,夢裡的天黑沉沉的,皇宮鴉雀無聲,不是靜謐的安靜,充斥著一股讓人不安的氣氛。
隱隱有血腥味飄來。
好似有什麼事發生了。
謝雲槿不安到了極點。
他尋著血腥味的方向找去。
一路上,沒有遇到一個活人。
偶爾見到的幾個人,都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這裡發生了什麼?
謝雲槿加快速度,往前方跑去。
終於,他見到了活人。
那些人安靜有序站在一處,身穿黑甲,散發層層威壓。
謝雲槿心中有了一些猜測。
眼前發生的一切,很有可能是一場宮變。
就是不知,宮變的主人是誰。
夢裡,未來梁煊是登基了的,過程和現實沒法比,謝雲槿知曉,夢裡梁煊的登基路遠不如現實順利,甚至可以說是地獄難度。
這場宮變會是梁煊發動的嗎?
謝雲槿繼續往前走。
如一堵牆般的甲胄軍阻擋不了他,他們看不見他,感受不到他,他輕飄飄從中穿過,來到最前方。
鋪天蓋地的血腥味蔓延開。
入目一片血紅。
橫七豎八的屍體堆在一起,這些曾經是天潢貴胄、達官貴人的存在死去後,沒有一點體麵。
視線再往前,他看到了站在月光下的梁煊。
沒有意氣風發,隻有無邊孤寂。
像是有一雙緊緊攥著心臟,謝雲槿捂住胸口,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梁煊。
恢複了一些,他往前走去。
走到梁煊麵前,停下。
他看不到他。
謝雲槿伸手,撫上沾染血跡的臉。
恰在此時,一陣微涼的風拂過,為這次觸摸帶來一絲真實觸感。
身穿甲胄的男人微微偏頭,像是在謝雲槿手心蹭了蹭。
“梁煊……”
謝雲槿想說什麼,想問,他呢?為什麼隻有梁煊一人?這個世界的謝雲槿呢?
為什麼不在。
明明按夢中未來進程,這個時候的謝雲槿並沒有出事,還活得好好的。
謝雲槿去看那堆屍體。
沒有夢裡他離開梁煊後重新效忠的對象。
謝雲槿想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在哪裡,更想知道,夢裡的未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深深看了一眼梁煊,轉身。
大步離開的瞬間,他感覺到一股阻力。
不可置信回頭,他的衣擺被梁煊攥在手中。
那雙滿是血跡的手很用力,青筋暴起,手的主人目光執拗,嘴唇微動:“阿槿……”
不等謝雲槿探究,為何梁煊能看到自己,一陣失重感傳來,謝雲槿知道,夢要醒了。
他抓住梁煊的手,張了張嘴。
他想告訴對方,他不想他傷心,但,來不及了。
醒來仍感到強烈的心悸。
謝雲槿迫切想見到梁煊。
不管是夢裡的梁煊還是這個世界的梁煊。
好在,今天梁煊以“登基日有紀念意義想和阿槿待在一起”為由,把他留在了宮裡。
顧不上換衣服,謝雲槿穿著寢衣往外跑。
見到他,守夜的宮人嚇了一跳,謝雲槿擺擺手,推開寢殿的門。
吹了會冷風,謝雲槿冷靜不少,站在門內,突然遲疑了。
強硬態度拒絕梁煊抵足而眠要求後,半夜突然跑來,是不是不太好?
第 63 章
謝雲槿站著不動, 屋裡的梁煊已經醒來,剛要叫人,意識到什麼, 下床往外走。
發現一隻躊躇不前的謝雲槿。
“阿槿?”
沒給謝雲槿後悔時間, 梁煊的聲音打斷謝雲槿思路,他抬眸,略有些茫然的目光與梁煊對上。
幾乎是一瞬間, 梁煊就發現了謝雲槿的不對。
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謝雲槿麵前, 梁煊捂了捂他的臉, 冰涼。
“這是怎麼了?”兩人將人擁著往裡走,“做噩夢了?”
這句話有點調侃意思, 梁煊本意是想謝雲槿放鬆一些, 沒想到陰差陽錯猜對了理由。
是噩夢嗎?
謝雲槿靠在男人溫暖的懷抱中,垂了垂眸。
若真是噩夢就好了。
攥緊梁煊的衣服, 謝雲槿微不可見點了點頭:“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
感受著從男人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暖意,心中的強烈不安被緩緩撫平。
“什麼夢這麼壞啊,害我們阿槿大半夜睡不著?”梁煊攏了攏懷裡的人, 安撫道,“夢都是假的, 不管夢裡發生了什麼,阿槿都不用害怕。”
幾句話時間,梁煊已將人帶到床邊。
“先去床上, 穿這麼少出來,小心著涼。”
扯了被子將人蓋好,梁煊坐在床邊, 袖子被拽了拽。
“怎麼了?”
“你彆走。”謝雲槿露出小半張臉,一眼不眨看著床邊男人。
“我不走。”梁煊沒有問謝雲槿做了什麼樣的噩夢, 也沒提幾個時辰前,他想將人留下被嚴詞拒絕的事。
他如常的態度緩解了謝雲槿心中的彆扭,謝雲槿放任自己在梁煊麵前撒嬌。
“你上來,抱著我睡。”
梁煊如他所願,躺到謝雲槿身邊,伸手將人擁入懷中:“這樣?”
“嗯。”謝雲槿拱了拱,尋到一個舒適位置,不動了。
“早些睡。”梁煊親了親懷裡人的額頭。
謝雲槿睜著一雙大眼看他。
眼前的梁煊是真實的,是伸手就能觸碰到的,眼中沒有陰霾,在眾望所歸中登基,不像夢中,這條路上布滿荊棘、痛苦與鮮血。
一切的一切都太美好了。
美好到讓謝雲槿懷疑,會不會眼前的一切才是自己做的一個夢?
——在無儘黑暗中,幻想出的一個美夢。
夢裡的氣氛太悲涼了,謝雲槿迫切需要確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他往前湊了湊。
梁煊被他蹭到,身體微僵:“阿槿?”
謝雲槿抬手摟住梁煊脖子,往前親上梁煊的唇。
唇瓣微涼。
兩人在一起時,謝雲槿主動的次數少之又少,親密相處大多數時間是梁煊主動,謝雲槿隻是不拒絕,偶爾害羞了,會生會兒氣。
震驚隻是片刻時間,愛人主動送上門來,斷沒有拒絕的道理。
梁煊心安理得享受愛人的主動親近。
兩人接吻的次數不少,但基本是梁煊主動,因此唇瓣相貼後,謝雲槿不太清楚接下來該怎麼做。
像隻找不到章法的小貓,挨挨蹭蹭。
梁煊本想讓他主導,沒多久,便控製不住自己,接過主動權,撬開謝雲槿齒關,品嘗他口中的蜜甜。
謝雲槿很主動,以往謝雲槿不肯做的事,這次主動嘗試了個遍。
梁煊對主動的愛人毫無招架之力。
親著親著,兩人的身體已緊密相貼,梁煊撐在謝雲槿上方,啞聲詢問:“阿槿,可以嗎?”
謝雲槿全身汗津津的,沒有說話,隻緊了緊抱著梁煊脖子的胳膊。
沒有拒絕。
梁煊試探著再進一步。
“阿槿,你現在還可以拒絕。”
再繼續,就不是說停能停的了。
謝雲槿搖了搖頭。
默許姿態是最好的催化劑。
梁煊俯下身子,用力吻住謝雲槿的唇。
“唔……”謝雲槿抓緊手下布料。
果真如梁煊所想,接下來的一切,不再受兩人控製。
謝雲槿腦子一片混沌。
夢中再真實,和現實的感覺總是不一樣的,謝雲槿攀著梁煊,如一葉浮舟,在波濤洶湧的海麵上沉浮。
謝雲槿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辰沉沉睡去的,梁煊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一樣,不知疲倦。
中間叫了水。
謝雲槿被梁煊抱著去洗漱。
宮殿裡寂靜無聲,他將腦袋埋在梁煊懷裡,不肯抬頭。
溫水很好的緩解了疲乏。
梁煊邊為他清洗邊問:“還好嗎,阿槿?”
若謝雲槿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嘴硬說“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