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睡不著嗎?”敏銳感知到梁煊渾身散發出的低落氣息, 謝雲槿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他做噩夢的時候,梁煊就是這麼安撫他的。
梁煊將頭埋在謝雲槿頸窩,深嗅他發絲間的氣息:“沒有。”
“在我麵前不用逞強, 是不是做噩夢了?”
不是噩夢, 是想起一些往事。
梁煊緊了緊環住謝雲槿腰的手臂,鬆開,往後退了一些, 捧起謝雲槿的臉, 仔細打量。
他的目光不含任何狎昵, 隻是為了確定,阿槿是真真實實站在自己麵前的。
謝雲槿被他看得莫名:“你怎麼了?我不是好好站在這裡嗎?”
總給他一種失去了自己的感覺。
謝雲槿不知道, 梁煊確確實實失去過他。
失而複得的欣喜伴隨著不確定的恐慌, 梁煊迫不及待需要確定,他的阿槿還在。
沒有任何預兆的, 梁煊低下頭,吻住謝雲槿的唇。
這個吻很深很深,謝雲槿口中氧氣耗儘, 才被鬆開。
謝雲槿迷迷瞪瞪站在原地,張著嘴大口喘氣, 渾身發軟,若不是梁煊有力的臂膀撐著,多半要跌倒。
太丟人了。
謝雲槿沒什麼威懾力地瞪了梁煊一眼。
雙眸含春, 眼尾緋紅,這一眼沒有任何威脅力。
梁煊頗為受用,用指腹擦去青年唇邊的水跡, 靠近又輕柔吻了吻唇邊,帶著安撫意味。
“阿槿……”
深深淺淺的啄吻一路向下, 謝雲槿清醒了片刻,再次被拖入更深的混沌。
連什麼時候被人放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梁煊撐在他上方,好似怎麼也看不夠這個人。
燭光搖曳,混沌中,天際隱隱泛白,越來越亮。
直到高公公在外麵低聲問了句,梁煊才把謝雲槿放開。
謝雲槿已經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拖著疲軟的身體往旁邊挪,邊挪邊警惕看著梁煊。
在過去幾個時辰裡,每一處,他將將要挪出梁煊控製範圍的時候,都會被男人不容拒絕地拖回來,然後陷入新一輪的狂風暴雨。
男人眼中是深沉的讓人無法看懂的情緒,謝雲槿受不住了,會遮住他的眼,會躲,以往會憐惜他給他喘息機會的男人這次不知怎的,片刻也不願放開他。
“你該去上朝了。”高公公的聲音如同天籟之音,謝雲槿忙不迭把梁煊往外推。
彆再來了,再來他的腰真的要斷了。
梁煊非常不舍,若是有可能,他想永遠留在這裡,隻有他和阿槿兩個人的地方,謝絕任何人的打擾。
但也隻能想想了。
“我先去上朝,你休息一會。”
謝雲槿如蒙大赦,連忙用被子把自己卷起來:“快去快去。”
“我讓人準備水,你洗洗再睡。”
謝雲槿生怕他在水裡興致大發,往被子深處縮:“你不用管我,我睡一會再說。”
大半宿沒睡,困得要命。
昨晚梁煊不在就不該去找他。
謝雲槿確實累了,梁煊去外間穿個衣服的功夫,他已經沉沉睡去。
重新回來的梁煊站在床邊,借著微弱的光注視床上的青年。
謝雲槿一半臉被蒙在被子裡,隻露出上半截臉,汗濕的頭發黏在臉側,帶著種淩亂的美。
一夜沒睡,梁煊沒什麼困意,他俯身,在全身沾滿自己氣息的青年額頭印下一個吻。
“不要吵醒他,讓他好好休息。”
“是。”
吩咐完,梁煊去上朝。
想起一切,他不打算再給那些人機會了,快刀斬亂麻處理好一切,回到寢宮陪謝雲槿。
殊不知,他一連串的決定,在朝中引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
梁煊沒心思和他們糾纏,前世的自己查出了這些人的所有計劃,這一世,又提前破壞了他們的計劃,在幕後勢力還沒擰成一股繩的時候,猝不及防出手,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朝中勢力糾纏,從來不是鐵板一塊,梁煊知道,其他人也知道,自梁煊掌權開始,就處置了一批人,官員們都知道,這位新帝不是個好糊弄的,不少勢力暗中蟄伏起來。
這次梁煊的做法大有連根拔起的意思。
尤其是幾位遠在封地的老王爺,其中有兩位一直營造出一種不爭不搶的表象,老皇帝信了,放任他們在封地發展多年,沒想到,他們實則暗藏禍心,企圖顛覆王朝。
前世也是如此,這些人雖然在封地,卻往京城伸了不少手,一次次將京城的水攪渾,這一次,梁煊不會再給他們機會。
這場清算來得轟轟烈烈,卻暫時影響不到謝雲槿。
梁煊下朝回來的時候,謝雲槿還沒醒,他累慘了,睡得很熟,梁煊靜靜坐在床邊,怎麼也看不夠。
那些導致前世慘烈局麵的勢力,他會逐一拔起,但長寧侯的事,他不能越過謝雲槿去做。
長寧侯在外,也和那位王爺有所勾搭,隻是那位王爺行事一向謹慎,長寧侯目前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隻隱隱有所猜測。
這場清算來得太迅猛,根本不給背後勢力任何反應機會,一連幾天,不斷有官員被下獄,罪證暫且沒公布。
在封地的老王爺得到消息時,已經晚了,梁煊早已布下天羅地網,隻等他們主動走進網中。
謀反罪、叛國罪、侵占良田……無數鐵證之下,根本不給他們複起機會。
新帝登基,這些老王爺本是要來京城的,有安分的來了,也有心中打著小九九隻派了世子過來的,安分的梁煊不會動,不安分亂伸手的,梁煊一個也不會放過。
梁煊動作太快,他們的落網驚呆了一眾人,顧家四叔也在這次清算行列,幸而,顧老爺子提前說出多年前的真相,顧家四叔並非顧家親子,而是顧老爺子舊友的遺腹子,從出生就被顧老爺子抱回顧家,當顧家親子養大。
卻沒想到,好心之舉險些給顧家帶來滅族慘案。
顧老爺子知自己識人不清,主動辭官,梁煊挽留三次,最終無奈答應。
除了參與進顧家四叔計劃的,其他顧家人,梁煊沒有發落,他們在顧老爺子的耳提麵命下,越來越低調。
顧承澤向謝雲槿道謝:“雲槿,若不是有你提醒,這次顧家怕是難逃一劫。”
說起這件事,顧承澤就後怕。
他很感謝好友的提醒,也感謝新帝肯給他們一個機會,顧老爺子雖然退了,但他們顧家新生的力量沒有受到影響,比起其他參與進這件事的家族,顧家的下場要好太多了。
謝雲槿拍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
和梁煊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謝雲槿無比唏噓:“感覺承澤變了好多。”
更成熟,也更內斂了。
鋒芒畢露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間成長起來,足夠為家族遮風擋雨。
“阿槿也變了許多。”梁煊摸摸謝雲槿的頭發。
不止顧家,謝家也攪進了這件事,幸好,長寧侯不知道接觸自己的人是什麼身份,參與的不深。
從得知自己差點摻和進老王爺的造反大業時起,長寧侯提起的心就沒有哪怕一炷香時間放鬆過。
他是想往上爬,但不代表他想拿自己的命去賭。
退一萬步說,他的親生兒子和新帝有這麼親密的關係,他為什麼要去投靠一個毫無關係的王爺?
下破膽的長寧侯第一次在謝雲槿麵前低聲下氣。
“槿哥兒,你要相信為父,為父真的沒有任何對陛下不利的心,我們長寧侯府和陛下綁得這麼緊,我是有多想不開才會改投新主?”
“我知道父親不是有心的,”謝雲槿垂下眼眸,“但這件事茲事體大,結果不是我能左右的。”
確實,長寧侯是看重權勢了一點,但也不是個傻子,不然不可能在官場好好活到現在。
“槿哥兒,陛下那般看重你,你幫爹想想辦法,爹不想死,你才剛在官場展露頭角,也不能有個當反賊的爹,槿哥兒,救救爹,從前是爹不對,不該忽視你……”
謝雲槿倏地笑了。
長寧侯停下話頭:“你笑什麼?”
“沒什麼。”隻是笑,到了這個時候,長寧侯終於知道,自己從前做錯了。
可他早已不稀罕。
幾日後,長寧侯的處決下來了,奪爵,流放嶺南。
長寧侯在意的一切都沒了。
權勢、地位、財富。
他能帶走的,隻有一副鐐銬。
處決下來之前,侯夫人告到官府,要與之和離。
事關謝雲槿的父母,京兆尹不敢亂下決定,當即將此事上報。
謝雲槿正和梁煊待在一起,聽說後,豁然起身:“我娘要和離?”
確實,前幾天,得知長寧侯可能被波及,侯夫人找過謝雲槿一回,問他要不要做什麼,謝雲槿說不用,侯夫人讓他放心,說不會讓長寧侯影響到他。
知道娘親惶惶不安,謝雲槿好生安撫了他,又去看了老夫人,保證不會讓大家受到影響,隻是可能以後就沒有侯府了,但他已經置辦了新的宅子,到時候大家一起搬進去。
沒想到,侯夫人提出了和離。
謝雲槿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長寧侯對他們母子,或許很早之前,是有感情的,可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長寧侯收回了所有感情,像一個吝嗇的商人,不肯給他們施舍一分。
年紀小的時候,驟然失去父親疼愛,謝雲槿哭過,鬨過,後來發現,娘親也會偷偷背著自己哭,就再也不敢表現出來了。
侯夫人嫁給長寧侯這麼多年,沒有一絲差錯,反觀長寧侯,實在枉為人父,枉為人夫。
侯夫人並非衝動行事,很早之前,她就動過和離念頭,隻是因為謝雲槿,因為老夫人,她遲遲沒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