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心神大震,走入院子中,道:“國師此來,不會隻是為了說趣事的吧?靈兒,看茶。”
狐靈兒忙道:“公子,咱們家沒茶,你不喝茶的。”
秦牧哈哈一笑,道:“今後買幾兩茶放著。既然沒茶,那就看座。”
“士子居隻有幾個破凳子,哪裡有座?”小狐狸埋怨道。
秦牧有些尷尬。
延康國師擺了擺手,笑道:“不必忙活了,我站著與教主說幾句話便走。”
秦牧目光落在他的臉上,這位震懾天下素有神下第一人之稱的延康國師長相並不能說得上俊美,隻能算是普通,但是他的麵孔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越看便越是順眼的那種。
他的眼睛是他身上最為耀眼的部位,充滿了智慧的眼睛,似乎帶著點點的靈光,能夠將天下的一切都收入眼底,做出最為明智的判斷。
對於這位延康國師,秦牧頗有好感,心中也充滿了對這位開拓者破局者的敬意。
延康國能有今日,延康國師的功勞要超過皇帝。
主持變法,改革軍政,打破門派之見,打破三大流派之間的隔閡,建立小學大學太學,設立士子製度,這位延康國師讓這個時代變得異常精彩。
但是佩服歸佩服,秦牧對這位延康國師也頗有微詞。
延康國師不僅僅是一個天縱之才,同樣也心狠手辣。
他征伐大墟,雖然知難而退,但是未必不代表沒有下次。
他討伐各國,吞並各國。為了鏟除異己,又詐作身受重傷,引誘那些原本已經臣服的門派造反叛亂,生靈塗炭。
這並非是一個完美的人。
秦牧始終看不出麵前這個人的追求是什麼,他的胸懷寬廣,明明有包容天下之心,偏偏又要滅絕他國,攻占大墟,讓延康國擁有更多領土。
他明明對權勢沒有什麼貪戀,但還是為了鏟除異己而不惜掀起腥風血雨。
在秦牧看來,延康國師像是一個矛盾體。他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麼,很難猜測。
延康國師也在打量他,過了片刻,聲音溫和道:“天聖教的聖教主,出乎我意料的年輕。我得到消息,說聖教主竟然會是我太學院的太學博士,也是吃了一驚。你見到我,好像並不感覺到奇怪?”
秦牧道:“天聖教有教無類,教中各種勢力都有,所以國師能夠在天聖教的高層中安插幾個人也是理所當然。國師這麼快查出我的身份,不值得我驚訝。”
延康國師點了點頭:“天聖教的聖教主,應當有這種智慧。不過你為何見到我,沒有絲毫的驚慌?你不怕我是來殺你的?”
“國師若要殺我,我驚慌也是無用。”
秦牧道:“不殺我,天聖教不反。殺我,天聖教必反。我的命,還沒有天聖教那麼貴重,國師不至於殺我。所以我也無需驚慌。”
延康國師微笑道:“不要這麼肯定。有智慧很好,但是太自以為是的話,你可能會猜錯。不過,你剛才的確打動我心。你說,天聖教不反,可否說說理由?”
秦牧道:“理念相同,無需造反。”
延康國師道:“聽聞你成為教主第一件事,便是設立第三百六十一堂,建立學堂?”
秦牧點頭:“我在效仿國師,改革天聖教。”
“天聖教本來便是披著門派之名的國家,你再效仿我,改革天聖教,豈不是要變成我延康的國中之國?”
延康國師道:“若是太平時期,你們不會造反作亂,但是如果天下大亂,你們為何不會趁機而起,占據正統?”
“我天聖教之所以在這場動亂中不反,不是不想占據正統,而是因為現在的延康國,就是一個規模巨大的天聖教。”
秦牧笑道:“我們為何要反我們自己?”
“那麼你們何時會反?”延康國師來了興趣,問道。
秦牧肅然道:“待到國師背叛了天聖教的理念,不再執行聖人之道,延康國也不再是天聖教的時候,我天聖教必反。”
延康國師看他一眼,讚道:“你好大的膽子。”
秦牧道:“不是膽子大,而是必須要實話實說,因為說假話,瞞不過國師。”
延康國師徐徐踱步,來到院中的井邊,不緊不慢道:“你來自大墟,在天聖教中沒有任何根基,我原本想掌控你,讓你借我的力量在天聖教中站穩。現在我沒有了這個想法。”
秦牧走到他的身邊,隻聽延康國師繼續道:“你這種人非常危險,擁有了理念的人,往往都非常危險,非常令人頭疼,很難被說服。而說服一個人,是最吃力的事情,還不如殺了簡單。說服一個教派,那就更加吃力了,還不如滅門簡單。無論道門還是大雷音寺,都有著自己的理念,很難被說服。天聖教也是如此。”
他沉默片刻,道:“好在天聖教的理念與延康國並不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