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擁有寬敞院子的獨立彆墅的地下酒窖裡,此刻燈火通明。隻見在酒窖正中央的位置、那被一排排的酒櫃圍起來的空地上,麵對麵擺著兩張單人沙發。單人沙發中間擺著一張小小的茶幾。茶幾上,一壺紅茶還在冒著熱氣。
純黑色的地磚上鋪著一塊雪白的長毛地毯。
桃樂絲是在一片眩暈的狀態下醒來的。
“呃……”視線依舊有些模糊,睜開眼睛,桃樂絲最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那盞複古吊燈。緊接著意識回籠。她的第一反應是想要起身,但四肢卻不聽使喚,根本使不上力氣。
她又倒了回去。
“不要著急起身。”這時,坐在桃樂絲對麵那張單人沙發上的人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藥效還沒過,你會覺得有些惡心和頭暈。”
此時眼前終於清晰,桃樂絲緩緩轉頭把視線轉向聲音的來源。“……波德萊爾教授?”坐在對麵沙發裡那個一頭白發的高瘦老人居然正是她今早還見過麵的社會學教授。“這是怎麼回事?”
掙紮著坐起身,桃樂絲靠在沙發上,不動聲色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態——身上的裙子完整,鞋子也在,但她的鏈條包不知去向。頭還是暈暈沉沉,四肢使不上力氣。
【桃樂絲彆怕,你隻是暈過去了而已】係統細聲安慰。
“彆擔心”,抬起手給自己很喜歡的學生倒了杯熱茶,波德萊爾對小女孩兒警惕且懷疑的眼神視而不見。“等藥效過了,不會有任何後遺症。”他示意桃樂絲喝茶。
身體靠在柔軟舒適的沙發座裡,桃樂絲用眼神打量著自己的社會學教授。波德萊爾教授是法國人,據說終生未婚,也沒有子女。在學術圈裡德高望重,很受學生擁戴。平日裡她與這位教授沒多少交集。
可他為什麼會綁架自己?
“謝謝。”這個時候激怒對方是最不明智的選擇。桃樂絲努力坐直身體,伸出手拿起茶杯,然後……
“sorry,教授”。手上沒有力氣,她很自然地把杯子裡的紅茶灑出了一些。
“沒關係。”波德萊爾並不計較學生的這點小心機。他甚至拿了自己的手帕遞給桃樂絲,讓她擦手。
酒窖裡一陣安靜。
桃樂絲仔細擦乾手上的茶水。酒窖應該位於地下,從醒來到現在,她從頭到尾沒聽到過任何來自外界的聲音。
要知道在人流密集又寸土寸金的曼哈頓,想要找到這樣一個安靜的地方可不容易。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我想你一定有很多疑問。”覺得大概火候夠了,波德萊爾這才重新開口。
“是的。”桃樂絲感覺到她的頭已經不像剛醒來時那麼暈了。
“那麼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請先跟我來吧。”波德萊爾掏出懷表看了看,確定這個時間其他人已經做好了準備。站起身,這位高瘦的法國老人紳士且優雅地示意對麵的學生跟他走。
桃樂絲彆無選擇,隻能跟上。但萬幸地是她開始覺得身體恢複了些力氣。
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桃樂絲跟在老人身後,走出酒窖。拾級而上,一扇雕花的木質大門被打開,裡麵的場景讓她不寒而栗。
一個男人正背對大門跪在地上,身上的白襯衫已經被鮮血染紅。順著血液噴灑的源頭看過去,男人右側的袖子空空蕩蕩——他被人砍下了右胳膊。
視線向上,一個一隻手拿著骨鋸的中年男人舉起那隻剛剛被截下的胳膊看了看,似乎覺得哪裡不夠滿意,隨手一扔,就把胳膊扔在了地上。
圖案繁複美麗的針織地毯上,一隻孤零零的胳膊躺在一個酒桶旁邊,似乎在嘲笑桃樂絲的膽小。
這時,站在另一側的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見到波德萊爾帶著人上來,臉上揚起一個微笑。對眼前血腥殘忍的一幕視而不見,“你們談好了?”白大褂男人甚至態度親和地朝桃樂絲眨眨眼。
“坐下吧。”朝著同伴點點頭,波德萊爾示意桃樂絲去沙發上坐好。
緩緩吸了口氣,桃樂絲繞過地上的那攤血跡,在一張雙人沙發上坐下。她謹慎地撫了撫裙擺,打量了一下現在房間裡的情況。
跪在地上低著頭生死不知的白襯衫男人、拿著骨鋸行凶的中年男人、目的不明的波德萊爾教授和疑似教授同夥的白大褂,再加上她自己。
這間客廳裡目前就隻有他們五個人。
又或者說她能夠看到的就隻有這四個人。
“先暫停一下吧。”白大褂朝拿著骨鋸的中年男人輕聲吩咐。立刻,對方原本已經開始去拽跪在地上的那個可憐男人左胳膊的動作停了下來,並且還後退了半步,把位置讓開。
波德萊爾朝著白大褂點點頭,於是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立刻上前,撥開了跪在地上的男人的頭發,把臉轉向桃樂絲的方向。
桃樂絲這才發現,這個被人鋸掉了一隻胳膊的可憐男人居然意識清醒。不知為何沒有掙紮呼救的男人眼裡寫滿了痛苦和恐懼。
對方這樣的眼神讓桃樂絲心裡發顫。
“你認識他嗎?”波德萊爾看著自家學生驟然變得冷峻的神情,不緊不慢地撣了撣自己的袖子。“桃樂絲·海斯汀,你先仔細看看他,再決定要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