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嶽唰地從床上坐起, 胸口起伏,頭暈腦脹。
深呼吸了足足十幾下,他才落到實處似的,緩緩睜開眼睛。
入目處, 綾羅錦被, 紗帳如煙, 雕花窗桕透出被切割成小塊的暖黃日光, 紅木小幾上置有一白玉獸耳香爐, 正嫋嫋噴吐青煙。
床頭對麵有一整麵紫檀架,明珠璀璨, 珍寶滿倉, 不論古玩書畫, 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比他在碧竹峰的房間還豪華數倍。
聞嶽:“……”
這又是什麼新的夢境?
他剛剛不是和玉折淵在一起嗎?
記憶停留在玉折淵與他親吻的那一幕,眼睛還是酸痛的, 像是剛剛哭過一場。
渾身上下無比乏力, 精神仿佛被掏空了。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 方才的交杯酒與深吻,並不僅僅是一場夢。
玉折淵似乎透過他,在向誰告彆。
而這個“誰”是誰, 不言而喻。
……
聞嶽心疼到已經麻木了。玉折淵“慘死”當前令他魂飛魄散, 交杯酒與那個吻令他在絕望中唾棄自己,如同溺入深水,再度成為了原主的替身。
而此時此刻,他竟然掛念的還是玉折淵的安危。
聞嶽唰地掀開被子,下了床。
這是一個精致而奢華的臥房,處處機巧玲瓏, 燃燒著金錢的氣息。
聞嶽隻打量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徑直朝門走去。
門把手居然都是金鑲玉,大俗大雅,與整個房間十分相配。
聞嶽拉開門,門外打瞌睡的兩個小斯立即收到信號般抬起頭,與聞嶽大眼對小眼。
一秒。
兩秒。
三秒。
兩人扭頭,齊聲嚎道:“東家醒了!!!”
聞嶽被他們這一嗓子嚎的一個激靈,差點條件反射祭出骨劍。
隻聽一陣腳步聲亂響,不出片刻,數十個商賈打扮的男女出現在門口,紛紛對他行拱手禮。
“東家您可終於來了!以後咱們天字一號必將在您的帶領下蒸蒸日上!”
“東家要看我兵器鋪的賬本麼?去年盈利了十幾萬兩白銀,不知您滿意否?”
“哎呀,你說的這些,前東家肯定會告訴東家啦!東家你累不累,要不要喝點茶?或者來綾羅鋪逛逛,挑幾身新行頭?”
“來我這裡嘛東家,咱奇珍鋪新上了不少好物,什麼萃金硯,鳳血玉,魔界骨指花,仙界綠鍔梅……”
“我這兒也有!東家看我看我!”
聞嶽如同被一群聒噪的麻雀圍住,聽他們嘰嘰喳喳說了一堆,也沒明白他們的意思。
聞嶽:……東家?
聞嶽:“你們在叫我?”
眾掌櫃齊齊點頭。
“……”聞嶽肯定道,“你們認錯人了。”
眾人見他臉色蒼白,神情疲憊卻認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抬頭看看匾額,確定道:“沒錯,您就是我們的新東家!”
“前東家說了,今日午時,倘若咱們惜抱軒中出現一人,那人便是整個天字一號的新東家。”
“我這還有一位前東家準備的畫像,錯不了!”一個頸掛青玉算盤的掌櫃從袖中取出一卷絹帛,唰一下抖開——一個風姿俊逸、眉目舒朗的青年出現在畫中,長發如墨,衣袖飄然,以往的陰鷙邪魅不見,反倒言笑可親,多了幾分風流瀟灑。
竟是另一種模樣的“魔尊”。
按照原著描述,魔尊聞嶽性陰沉,邪魅狷狂,渾身上下充滿“魔”的氣質。
這張畫中的聞嶽,卻溫潤如玉,令人如沐春風,比起魔,更像一個仙。
聞嶽暗暗歎了一口氣。
果然不論外界如何評價魔尊,仙君眼中,他都是最好的模樣。
而正是因為他鳩占鵲巢,進入原主的身體,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享受屬於原主的待遇,包括前東家留下的巨額財富。
“……”聞嶽頓了頓,問,“你們前東家是誰?”
是一位姓玉的仙長麼?
“是一位姓玉的公子。”綾羅鋪的掌櫃道,“據說因容貌被毀,特意帶上麵具遮掩,我們沒有見過他的真容,隻知道他很有錢,一手打造了天字一號連鎖鋪,不論兵器奇珍還是成衣客棧,都有所涉獵,這些年發展的越來越好,已經成了涼國第一鋪。玉公子已位列富豪榜前十。”
“準確說,今年第三,明年就能第一了吧。”
“絕對啊!”一人露出欽佩的神情,感慨道,“前東家真是經商奇才!”
聞嶽:“……”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天字一號”產業,分明是玉折淵留給原主的。
聞嶽自然不能臉大地把自己當成“東家”,這是最基本的人品問題。
但原主不在,他既不能將自己並非魔尊一事廣而告之,也不能替原主拒絕道侶的好意。
可玉折淵為何知道今日午時,自己將出現在惜抱軒中?
他將所有產業都托付給原主,說明了什麼?
聞嶽心臟狠狠一沉,道:“原來如此。某十分信任玉公子的眼光,他挑中各位掌櫃,自然是因為諸位生財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