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黛玉解誤生死錯,憨湘雲初識主仆情
一入京城寧榮街,王君效與禛鈺就同賈璉一行人道了彆,賈璉再三款留不住,隻得帶林妹妹先回了榮國府。
王君效回宮複命,禛鈺還需在京中私邸與押運庫銀的章明及嚴必顯彙合。
為了將一千六百萬兩稅銀順利運抵京城,嚴必顯裝扮成船隊老大,攜夫人上京給嶽母祝壽。十幾艘船上積筐滿篋,裝的都是南省土儀,儘顯庸俗豪闊。
雖不免有水匪蕩寇覬覦,但嚴老大的船隊武備精良,刀斧手眾多,讓眾賊望洋興歎,不敢下手。船隊衝州過府,難免要受地方官員稽查勒掯,嚴老大隨機應變,或行小賄或假虎威,竟也順利通關。
二月十七日,稅銀運抵京城。章明安排嚴必顯夫婦在自己私邸住下,與被營救出來的甄英蓮相認。
禛鈺將銀錢清點歸國庫,入宮麵聖,陳奏江南漕運、鹽課之弊。
此前,曆年鹽稅虧空的四柱清冊也已經擺在了宣隆帝的龍案上,太子殺伐果斷肅清官場,又追繳欠銀及時。對長子的精明能乾欣賞之餘,又難免更添幾分忌憚。他伸手敲了敲麵前的賬冊:“一千六百萬兩,還隻有歲入的半數。”
禛鈺道:“如今還是杏月,離端陽節還早著呢。兒臣向父皇保證,屆時必將填滿國庫。”
宣隆帝拈須一笑:“可記得你的大話,完不成,是要挨板子的。”
他看向座下芝蘭玉樹的少年,神采英拔,鋒芒初露,又生慈父之心,轉而道:“吾兒又長高許多,而今你已是舞象之齡,也該采擇妃嬪了。春三月北靜王娶妃,接下來也該論到你了。”
“父皇亦知,如今後宮兩代妃嬪,飲食起居、脂粉薪炭多支靡費。倘若東宮再進妃嬪,豈不又是空耗國帑。選秀之事,還是等二三年再擬議不遲。”
禛鈺早將腹稿打好,專攻父皇的軟肋。想用婚事掣肘他,也要看父皇舍不舍得掏銀子。
提到花錢的事,宣隆帝就蹙起了眉頭,他缺銀子使,還能盼著自己親娘老子及一堆庶母早死不成。
“前兩年我就打算給華光挑伴讀,禮部送了名單過來,我一直忘了。你既不想選妃,那就幫你妹妹選幾個陪侍伴讀的姑娘吧。”宣隆帝立刻想到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法子。
給公主選伴讀,幾乎不花錢,相反還有不少簪纓世族之家,為女兒能有個好名聲,找門路大行賄賂,以求進宮做伴讀的。
“借此,你也可領略世宦貴女的風采,若有心儀的女子,大可先收用,等太子妃嫁進東宮,再賜名分。”宣隆帝打得一手細算盤,看向無動於衷的太子,意味深長地說:“鈺兒也彆整天勞心勞力,替朕燮理陰陽,卻連個人事也不知。”
禛鈺大感頭痛,立刻又長篇大套地講起皇陵地宮亟待修繕度支一四十萬兩、邊軍欠餉一百二十萬兩、兩淮大旱糧患未解,需增九十萬石救濟糧。
隻把宣隆帝說得頭暈腦脹,無事能決,才放他告退出來。
出了龍景殿,禛鈺遠遠瞧見賈政母子二人侯在階下等待謁見,想是為陛下賜醫下江南以及賈敏獲封護國夫人的事,特意進宮謝恩的。
禛鈺從偏殿繞行離去,回到東宮問章明:“她怎麼沒來謝恩?”
“他?”章明愣了片刻,忽見太子冷眸掃過,立刻回過味來,她指的是寓居在賈府的林姑娘。
“屬下這就去查。”章明立馬板正了身體,轉身離去。
“太子哥哥,我巴巴地等你回來,你也不理我一理,隻想著使喚章明查這個查那個。”
隻聽一語嬌嗔,來人杏臉桃腮,憨態可掬,她頭戴珠翠冠,一身真紅織金雲霞鳳紋裙,腰間玉花采結綬,正是禛鈺嫡親的妹妹華光公主。
禛鈺笑道:“聶兒,我從江南帶回了好些精巧玩意,正打算給妹妹送去呢。”
“真的?什麼好東西?”華光公主眼眸一亮,牽起裙子跑上來。
“都堆在偏殿裡,聶兒自己去挑。”禛鈺向裡頭努嘴道。
“那我要挑最好的那個!”華光公主忙將哥哥撇下,往那邊去了。
禛鈺笑著搖頭,同樣的年紀,她妹妹還一團孩子氣,滿腦子不是吃喝玩樂,就是衣裙首飾。而林絳珠卻像個小大人,貞靜婉嫚,風流蘊藉,已經初顯女子的魅力了。
章明回來,見太子低頭摩挲著尾戒,眉眼含笑,像是陷入了什麼甜蜜的回憶中,等了半晌,不見他回神。隻好乾咳了一聲,“太子殿下,屬下查明白了。”
禛鈺抬起頭來,嘴角的笑意還沒壓下去,就聽章明回稟說:“殿下,林姑娘病了。”
“快叫王君效去看看。”禛鈺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皺眉道:“她怎麼就病了?”
“王正堂怕是去不成了,等他看病的皇親國戚,都從太醫院排到宣武門了。”
禛鈺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那叫王濟仁去。”
“殿下,”章明心虛,摸了摸鼻子,說:“林姑娘以為甄英蓮死了,傷心過度,這才病倒的。”
禛鈺頓住,反問:“甄英蓮不是在私邸,已經跟封娘子相認了?”
“是啊,可是林姑娘還不知道呢。”章明立刻伏地認錯:“是屬下疏忽,未能及時告知林姑娘。那薛家為了掩醜,假稱花了五千兩銀子將薛蟠贖回,香菱卻被湯圓噎死了。林姑娘一回賈府,以為甄姑娘夭折,哭得眼睛都腫了,情誌抑鬱之下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