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吾皇黛玉第一百一十四回(1 / 2)

[紅樓]春綰晴黛 愛初會 7644 字 2個月前

天星郎痛失瀟湘妃,忘情女浮海茜香國

皇城太廟中,前來吊唁上皇的茜香國宰相真如密,正向太子禛鈺表達慰問之意。

真如密一身月白裙袍,銀環素冠,她年逾四十,烏發如綢,容貌甚美,臉上半點皺紋不生。她有一種從容自定的風采,並不像遐域小國那些羞王怯貴的使臣。

禛鈺一見她就覺得,此人氣度不凡,非同尋常。按理說,前次他去茜香國時,就有意推舉真如密為國主,避免曠日持久的爭競,讓佛朗機國再次趁隙滋事。

畢竟真如密輔佐過三位女國王,出將入相,功勳彪炳,王位唾手可得。

前兩位女王都被情郎勾去,為愛棄國,後麵一位女王特意選了年及不惑的智者,奈何也疲於政務,改元數年後,就駕鶴西歸了。

比起走馬燈似換下去的女王,茜香國的百姓,其實更想擁戴這位能力卓著的女宰牧為國王。

然而真宰相麵對民眾日益高漲的呼聲,執意固守君主選拔製,不肯坐上王位。

真如密跪在聖壽上皇的影像麵前,依照中原禮俗,供茶燒紙。

章明腳步匆匆地走了過來,神色凝重,咬了咬牙,向禛鈺開口道:“殿下,林少師告了喪假。”

“史太君死了?”禛鈺微微側頭,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忽聽得一聲抽吸,原是真如密燒紙錢時,手指不小心撩到了火舌上。

章明將眼一閉,硬著頭皮說:“是林姑娘……”

禛鈺肩頭一震,耳畔“咣鐺”一聲,卻是真如密手裡供的一盞熱茶,滾跌下來,摔得粉碎。

旁側的太監忙過來收拾了,嘴裡還念:“歲歲平安,花開富貴。”

真如密回頭望了一眼,太子禛鈺已經消失不見。她定了定神,再次將一盞茶穩穩地擺在了供桌上。

禛鈺飛馬狂馳至長林園前,見門楣上已掛了孝幔,他慌忙滾鞍下馬,竟有些狼狽地滑倒在地。爬起來後,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驚懼地顫抖。

章明追遲一步,見太子已經踉踉蹌蹌地奔了進去。

瀟湘館中,悲泣痛哭之聲,哀哀不絕。禛鈺越過一群白衣仆婦,搶進門去。

卻不見林姑娘,竟是臉色蒼白的晴雯,靜靜地躺在床上。

一身白袷衣的林海坐在椅上,懷中環抱了一尊天青釉的大瓷壇,緊緊咬著下唇,老淚縱橫。

禛鈺起先見到晴雯死了,還有一絲僥幸,此時見那瓷壇,心底徹底著了慌,頭頂嗡的一響,兩手扳住林海的肩頭,哽聲道:“表叔,不要告訴我她在這壇子裡……”

“表叔?”林海緩緩抬頭,望著他冷笑了一聲,索性將壇子往他身前一送,淚湧不住:“接著罷,這是你表妹。”

禛鈺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兩手從林海的肩頭脫力滑下,愣是不敢接,呆立在那裡,如石化了一般。

林海的眉頭皺成了川字,他悵然地歎了一口氣,將瓷壇擱在了桌上。

又從懷中抽出一張紙,恨恨地拍在了太子的胸膛,抬腿走了。

章明紅著眼眶,將視線從晴雯身上挪開,把落在地上的紙撿了起來,遞給太子,見他不接,歎息道:“是林姑娘的血書。”

猝不及防,禛鈺一把將紙抓了過去,薄紙脆響了幾下。

章明見他動作了,臉上更添憂色,有種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上麵滿紙血墨交融,用琴譜寫就,似乎是一封密信。

禛鈺才看了二三行字,徹骨的寒涼就漫上了心頭。

“父親大人膝下敬稟者:

不孝女絳珠,自見棄於人,哀怯多愁,輾轉無寐,但看長林麗園,形同牢囚,瀟湘清館,亦如病室。漸染風寒鬱肺之症,亦抱膏肓不愈之疚。可知薄命有定,非人力可強挽。

無奈留老父孑然一身,女兒寸恩未報,愈不堪忍。幸吾妹湘雲可替儂儘孝,以釋遠念。望父親容諒遣懷,祈自珍重。

儂乖違禮教,摯愛表哥,不悔情癡,秋扇見捐,亦不懷怨。幸而病篤健忘,難述前情,而今幡然斷念,淚儘歇心。

但惜列祖劭德,父親清名,儂未嫁病夭,不敢留瑕體於世,受人浮議,故命晴雯將儂化身焚淨,淹滯殘灰以施花肥,不亦善夫。

晴雯與儂嬌喘共病,嗽聲同憐,相約碧落黃泉,生死為伴。絳珠有伊,亦複何求。

人難留,心上秋。儂去也,雁離彆。父親案牘紛煩之暇,巡行江河之時,若抬頭見孤鴻南飛,哀哀長鳴,那便是女兒喚父。

夜雨寒燈,悲聲匝地,絕筆之言無有淚和,唯有絳血與烏金齊下,以表赤心。”

禛鈺隻覺得輕薄紙箋上,黑紅的字符點點滴滴跳躍起來,帶著絲絲縷縷的血腥氣,劈頭蓋臉向自己砸來,刺得他心痛無極。

是他親手將她推開,親手逼她倒向黃泉。而那個傻姑娘,無疑是用血作淚,告訴他“情若忘,毋寧死。”

她分明可以恨他怨他,可以訴委屈,可以不甘心,卻偏偏敢寫“摯愛表哥”,至死無悔,將這片癡心儘付於他,教他情何以堪……

章明眼睜睜地看著,洶湧的眼淚,如決堤的潮水一樣,從太子的眼中淌下來。

他像是失了靈魂的空殼,路都不會走了,動一下就跌一跤,好似除了眼淚,無所依憑。

章明攙起太子,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軟弱、哀傷、深悔、悲痛,這些詞會浮現在這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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