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小姑娘”,巴掌大小的鵝蛋臉帶著嬰兒肥,看起來就是一個乖巧柔順的小孩子,雖然漂亮得跟一朵花一樣,但是美得很溫柔很細膩。
但是現在,已經弱冠之齡的他已經長大了,小小矮矮的身形抽長成纖細清瘦的身姿,那種年幼時的柔軟溫弱的輪廓幾乎完全脫去,之前煙不好仔細打量,現在有了機會,細細看著,隻覺得安澤一依舊是一張儂麗到豔麗的美人臉,鵝蛋臉線條弧度依舊流暢,但是五官的線條陡然鮮明起來,側臉的輪廓更加精致深刻,很顯然,唐朝王室李家血脈當中的鮮卑血統在他的長相上突出許多,讓安澤一瘦下來之後看起來,既有漢人的柔和細膩,又有異族人深邃精致。
那是一種很淩厲很鋒利的美,煙想,也無怪他十五歲的時候被稱之為“盛唐牡丹”,也隻有牡丹這種國色無雙的花,可以與安澤一這種豔麗張揚到咄咄逼人的盛世之美相稱。
但是當他溫柔的看著一個人,當他對一個人露出溫柔的微笑的時候,那種咄咄逼人的感覺就像是水墨畫一樣淡化暈開,滿心滿眼,乃至餘生,都不會忘記這一場驚豔靈魂的驚心動魄。
他從來沒有如同現在這一刻清晰的意識到他心中所愛的人正在他麵前,作為他的堂客(煙本能的無視了穿新娘子女裝的人是自己),躺在自己旁邊,正在溫柔的看著自己。
暗戀的小姑娘,無法理解卻欣賞欽佩幾十年的晉王李璽,這兩個身份重疊一起,讓他心口微熱。
他微微前傾,伸出手,抱住了他。
安澤一睜大眼睛。
他微微側過頭,看著抱著自己的人,這一刻,他仿佛感覺到了記憶裡那個小男孩抱著自己時的安心感。
這真的是太奇怪了。就算是明燦在過去幾乎是日夜守護,他都會時不時噩夢驚醒失眠難睡。這個倓兒口中的不滅煙......
安澤一忍不住動了動,湊過去,在煙的頸窩處嗅了嗅。
什麼氣味都沒有。
也是,煙的身份,讓他自然不可能在身上留下什麼氣味。但是莫名的,安澤一就是感覺很安心。
“你就這麼相信我坐懷不亂?”煙忍不住被氣笑,這家夥當他是柳下惠嗎?
“刺客不都是清心寡欲,控製力強嗎?”犯困的安澤一迷起眼睛撇了他一眼,又一次與真相擦肩而過:“不然隨隨便便一個人就勾引走,那不是笑話嗎?”
——————N久之後,在床上躺屍的安澤一才意識到意識到,刺客清心寡欲是沒有錯,但是這也意味著,他素了很多年......
煙張了張嘴,終於賭氣一般的把人錮在懷裡,心裡暗想著自己放在心頭多年的心上人哪裡是那些庸脂俗粉不耐看的女人可以比得,隻是再一想想安澤一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當年背信棄義的人,又一口氣卸了下去。
“睡吧。”
“嗯。晚安,煙。”
“晚安,我的......”一一。
就在安澤一和煙這對新婚夫妻(fu)抱著棉被純睡覺的時候,大明宮裡,紫宸殿內,燈火通明了一夜。
今夜,李隆基沒有呆在主殿,而是呆在安澤一住的側殿,靜靜地看著有容生前為自己做的衣服和荷包,看著安澤一從小到大住的屋子,今夜,他沒有找任何一個嬪妃。
有容,我們的兒子阿澤長大了,你看到了嗎?阿澤最適合穿紅衣,今天又是穿著新郎官的紅衣,一定像最美的大紅色牡丹花一樣豔壓所有人。
有容,我們的兒子阿澤今天就要成親了,就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合成新的家庭了,從一個孩子變成一個負擔起家庭的成年。
雖然這個女人出身低微,但是阿澤很喜歡她。有容,你在天之靈,看到了嗎?
李隆基閉上眼睛。
作為一個父親,他欣喜於單身二十年不願意娶妻成親的孩子終於成親了。畢竟,誰家兒郎不成親?
作為一個皇帝,他欣慰於兒子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們父子倆此生不相疑。畢竟,這個兒子不說是功高震主,也是聲名遠揚的。
但是,作為一個暗戀者,這心情就微妙了。
李隆基睜開眼睛,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四十多歲的他,早已經到了不惑之齡,朝著知天命的五十歲奔去。縱使他是一代帝王,縱使他平日裡精心保養,歲月也在他的身上,臉上留下抹除不去的痕跡。
他的阿澤剛剛新婚,而自己卻已經老了。
是他親手把心上人逼去成親的。
是他親手把他的阿澤推遠了的。
有容,我心悅我們的兒子,這是我的罪。
但是阿澤是無辜的,他從來都不知道朕對他心懷怎樣的背倫心情的。
有容,保佑我們的阿澤,一生夫妻和順,喜樂安康。
看著燈光通明一直未睡的李隆基,一直陪在身邊的高力士在心裡麵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對於聖上心思再清楚不過的他,除了歎息,也無能為力。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就是蓋著棉被純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