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那件事,我已經告訴南琛讓他不用顧慮我,可以做他想做的事。”
“他......大概還念著從前大家的情誼,沒有用很直接的方式將那件事公之於眾。”
“應該是和周沉談了些什麼,他們說想要回 B 市將這件事徹底做個了斷。”
戚柔的話沒有說完,她刻意斷在了這裡。
她所說的前半部分陸嘉禾已經知情,畢竟當時聯係戚柔開誠布公的說出宋南琛現在處境的人是她,她自然也是第一個知道戚柔對這件事態度的人。
周沉和宋南琛的恩怨真至今日也沒有畫下句號,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宋南琛本人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以怎樣的方式徹底結束這一切。
按照其他人的想法,當然是直接拿出證據指證周沉和他現在的所在的樂隊並非《留夏》的作曲人,然後讓真正的剽竊者身敗名裂,洗脫宋南琛這些年所承受的冤屈。可是這其中的糾葛並不是外人所想的那樣簡單,宋南琛和周沉一手組建創立了 RUNners,卻也親手毀掉了這個他們曾經的所有心血。
“周沉希望......我們都在場,他希望我們滿足他最後的願望。”
“然後,他會去自己公布這件事。”
“最後的願望.......?什麼願望?”
陸嘉禾耳邊傳來戚柔最後有稍許哽咽的聲音,這件陳年舊事其實對於她來說除了想要將宋南琛從前所無辜承受的冤屈清洗乾淨外,她的立場最為邊緣。身為親眼見證樂隊成立和大廈傾頹的戚柔,才是其中除去四位成員外最無法接受那段過往的人。
雖然陸嘉禾和父母所居住的房子遠離了嘈雜的市中心和燃放煙花的廣場,小區裡還是會有貪玩
好奇的孩子會選擇在距離家最近的空地上玩樂。晚飯後屋外便開始煙火不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對人體有害的二氧化硫刺鼻氣味,卻添上了幾分年味。
今年因為陸嘉禾回到 B 市過年的緣故,家裡難得的走起了親戚,一連幾天她都沒有空閒下來的時候。等她回過神來時,距離返回 A 市的日期隻剩三天。
“突然還有些感慨,我好像真的很久沒回來了。”
陸嘉禾和宋南琛漫步在曾經還在江北高中上學時經常一起走過的街道上,他將她的手拉到自己的手心裡扣著,突然冒出這句話語。
這次回到 B 市,陸嘉禾和宋南琛都以優先陪伴自己的家人為主。除去除夕那晚淩晨守歲時他還是像從前一樣將她偷偷從家裡叫走,他們在小區的角落裡放了場煙花外就沒再見麵。
“兩個城市相隔的距離也不是很遠,這期間你很少回來嗎?”
在距離江北高中不遠處的小攤前,陸嘉禾尋覓到了一股香甜氣味,隨即決定停駐在此買上一份熱氣騰騰的糖炒栗子。她歪了歪腦袋接過老板伸手遞過來的袋子卻沒有立即打開包裝袋吃上。其實陸嘉禾一向嫌剝栗子的過程太過繁雜,購買糖炒栗子的初衷也隻是因為它濃鬱的香氣。
那是一種在冬天聞到會令人感到幸福的香氣。
宋南琛看出了陸嘉禾的小心思,順勢接過剛放進她手裡不過幾秒的紙袋。他牽著陸嘉禾坐在江北高中對麵的一張長椅上,隨後打開包裝袋開始剝起栗子。
“回來過,隻是不經常。”
“最開始是因為覺得沒闖出點名堂沒臉回家,後來......就隻是單純的習慣了。”
他將已經從堅硬的外殼中脫落的香甜果實遞到陸嘉禾的嘴邊,陸嘉禾微微張口將已經剝好的板栗帶進嘴裡咀嚼,栗子的香甜很快充斥在她的口腔內。宋南琛淡然平靜的向她回答道,陸嘉禾這才想起從前也很少聽他提起自己家裡的事,隻知道他家裡除了父母還有一個沒大他幾歲的哥哥。
時間就在你們這一個負責隻剝一個負責隻吃的來回中,紙袋裡的糖炒栗子很快便沒了大半。
就在宋南琛又伸手將新剝好的栗子遞到陸嘉禾的嘴邊時,她湊過去將板栗叼在嘴裡一把將他的外套衣領向下拽了拽,一並將自己的嘴唇和板栗擺在了他麵前,供他選擇。
隨後,他們接了一個帶有板栗香氣的吻。
他們和周沉約定好的時間就是今晚,從前那個提供場地給他們進行表演的 Solitude,經過六年的歲月已然被政府劃為拆遷片區內,如今隻剩下一片廢墟。既然是想要"複活"RUNners,演出的場地那必然也隻剩下曾經的 Solitude 這一個選項。
在去到那裡之前,陸嘉禾已經分彆從戚柔和陳嬌的嘴裡知曉了 Solitude 的現狀,她自認為經過了這麼些天自己早已在心中做好了心理建設。隻是等她真的再次站在這片土地上麵對那坍塌得隻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建築物時,陣陣酸澀還是不自覺的湧上她的鼻腔。
很早之前,那些過去就已經不複存在了。
“這裡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今晚的舞台要怎麼辦呢。”
陸嘉禾苦澀的開口道,眼前的廢墟和她記憶中那個藏匿在城市中的僻靜之地、他們的”秘密基地”重疊在一起。
被推倒的牆麵已經破碎得無法分辨出它們從前屬於這棟建築的哪一部分,但陸嘉禾還是在當中發現了一塊被掩埋在牆體下的舊物。她快步走上前,顧不得身後宋南琛的輕喚,在確保從那搖搖欲墜的牆體裡扒出那塊已經有所破損的布料不會對自己造成生命威脅的情況下,她還是將它取了出來。
――是 Solitude 的 logo。
陸嘉禾記得這張印有 Solitude 字樣的布,它從前掛在室內 Live 舞台的正中央。既然她在這裡發現了它,那麼也就說明......
“我現在所站的地方......是,是曾經 Solitude 的舞台嗎。”
“嗯,從那邊差不多挨近入口的地方一路走過來,差不多就是這個位置。”
宋南琛跟在陸嘉禾的身後,見她將埋在碎礫下的那張印有 Solitude 字樣的布拽出。他深知自己無法阻止陸嘉禾去做這一切,隻好由得她將它一點點取出,自己則小心翼翼的伸手護在她的頭頂。
待到陸嘉禾站起身將手中的布攤開查看時,宋南琛從口袋裡拿出隨身攜帶的紙將她手上沾染到的灰塵儘可能的擦去。
“這裡被拆掉前,我曾經來看了一眼。”
“符溪說 Solitude 見證了 RUNners 的新生和死亡,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
“她讓你彆太傷心,然後就一個人跑去旅遊了。”
冷風沒有了遮蔽物的阻礙更加肆無忌憚的朝著他們襲來,分明天氣預報顯示最近已經有所回溫,可今夜還是凍得徹骨。不遠處傳來細碎的聲響,他們轉
身去看。
今晚要等的人也開始出現在這個曾經他們最為熟悉的地方。
宋南琛側身為陸嘉禾攏好脖頸上戴的圍巾和衣領,趁著這個動作他不動聲色的朝著身後的空地。
他剛才說了謊,在 Solitude 麵臨被徹底拆除的前一晚,他一個人從 A 市風塵仆仆的趕回這裡,孤身一人在那片空地前,靠著當時還未被推倒的牆麵坐了一夜。那時的宋南琛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究竟是對過去的懷念不舍還是彆的什麼,彼時距離樂隊解散已經過了兩年,從前被他和周沉一手建立起來的 RUNners 早就不複存在。
他隻是覺得孤獨,靠在印有紅色”拆”字的牆邊,這個從前給了他無儘希望和歡笑的地方好似也無法再繼續溫暖他。
宋南琛不自覺的伸手在寂靜的夜裡環抱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