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碩公主穆庫什。
鼇拜一陣恍惚,冷如鐵硬如鋼的心刹那閃過絲絲疼痛,他戎馬一生,殺人如麻,心腸狠毒堅硬,早已忘記疼痛是什麼,柔軟是什麼,可是穆庫什這個名字,依舊像是尖刀一般,在他冷酷的心上,劃下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誰都有少年的時候,鼇拜的少年時期是金戈鐵馬,是沙場血戰,是屍橫遍野,是不見陽光的灰暗天空,是明月被陰雲籠罩的蒼茫四野,沒有歡笑沒有喜悅,有的隻是血腥和你死我活,有的隻是可能見不到明天的馬革裹屍。
直到那一天,他見到了和碩公主穆庫什。
那次他在戰場上受了重傷,被一箭貫穿前胸,幾乎喪命,好不容易被軍中大夫從黃泉路上拉回來,昏迷數日,醒來後,他的上司額亦都來探望最得力的下屬,而他的身後跟著的就是和碩公主穆庫什,額亦都的繼福晉。
和碩公主美麗優雅,他從未見過這般美貌如仙秀雅如蘭的女子,笑容像是一道光照亮昏暗的房間,更是照亮他陰暗的人生。
和碩公主隨額亦都來看望他的下屬,也奉了阿瑪努爾哈赤的命,帶來許多補品,她命人將補品帶到廚房,和碩公主體恤丈夫的愛將,再加上阿瑪的叮囑,於是親自動手熬了補湯,端給鼇拜服用。
公主明豔照人,性格溫柔和善落落大方,讓鼇拜心跳如擂,他是個粗狂少年,常年與軍中那些粗魯的漢子為伍,從未見過這般柔情若水的女子,那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讓他心動不已,那是他最初心中的白月光。
縱然和碩公主比他年長十歲,縱然和碩公主是他最尊敬的上司額亦都的繼福晉,他依然沉淪下去,深深地喜歡上和碩公主,那是他第一次喜歡的女人,也是唯一喜歡的女人。
後來,額亦都病逝,和碩公主成了寡婦,滿人未入關前並不忌諱什麼寡婦再嫁,和碩公主是大金有名的美人,無數八旗子弟求娶,鼇拜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鼇拜當時已被賜婚,福晉是博爾濟吉特氏,還未成婚,他為了和碩公主,當時在進攻坦圖部落的時候,身先士卒,立下巨大軍功,以軍功向老汗王換得與博爾濟吉特氏解除婚約,希望能娶到和碩公主。
隻可惜事與願違,他雖然解除婚約,但是老汗王卻未將和碩公主指婚與他,而是按照滿人的習俗,兄死從弟父死從子,將公主嫁給了額亦都的兒子,也是和碩公主的繼子圖爾格。
和碩公主成親的那一天,鼇拜喝的酊酩大醉,他恨不能一箭射死圖爾格,卻也隻能眼睜睜望著圖爾格與和碩公主成親拜堂,後來,他大病一場,少年心事終成空。
塵事總是會被慢慢湮沒在塵世中,鼇拜宜娶了嫡福晉,又有了側福晉庶福晉,通房侍妾,院子裡的女人越來越多,相貌依稀間,總是有些似曾相識,其中,他最寵愛的是側福晉哈達納拉氏,也是法那的生母,因為她的眉眼,與和碩公主如出一轍。
鼇拜心中還是時刻關心著和碩公主,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小心翼翼打探她的消息,和碩公主婚後並不幸福,她與原本的繼子圖爾格成為夫妻,原本就有隔閡,圖爾格更是對他冷漠至極,兩人人前裝作恩愛夫妻,人後如同路人。
後來,和碩公主為了女兒的事情,得罪了太宗文皇帝,太宗皇帝不但撤了她和碩公主的封號,還遷怒於圖爾格,撤了他的官職,兩人原本麵和心不和,如此一來,圖爾格更是惱火,同和碩公主和離。
可憐的和碩公主中年遭遇拋棄,無家可歸,隻能寄人籬下,生活苦不堪言。
和碩公主是鼇拜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他如何能見她受苦,派人將和碩公主接到盛京郊外的宅院,將她安頓下來,百般照顧。
和碩公主從十三歲起被逼嫁給布占泰和親,受儘折磨,後來又嫁給比她大三十幾歲的額亦都,額亦都死後,又被逼嫁給繼子,早已被殘酷的生活折磨成一潭死水,卻不想被一個男人溫柔體貼,這人還是太宗皇帝最器重的青年將領。
兩人慢慢相愛了,鼇拜一生所愛終於得償所願,心裡眼裡隻有和碩公主,那是他一生中最開心的時光,他的心愛之人與他二人雙宿雙棲,滿眼皆是良辰美景。
他想要娶和碩公主為他的福晉,可是和碩公主得罪了皇上,封號被奪,和普通人已無分彆,鼇拜行伍出身,頭腦簡單,隻有一個想法,他要靠軍功,隻有無人可比的軍功才能讓皇上改變主意,將公主賜婚給他。
就在他去了前線拚命的時候,和碩公主卻不見了,至此以後,一彆幾十年,他再也沒有見到她。
鼇拜掙紮著,對遏必隆怒目而視,“胡說八道,公主唯一的女兒早逝,並無後人,哪裡來的女兒?”
遏必隆神情痛苦扭曲,“額娘怎麼有的女兒,你最清楚,她知道自己有孕之後,一定是怕連累你,怕太宗皇帝遷怒你,像毀了圖爾格一樣毀了你的前程,所以她才會選擇悄悄離開你,藏在某個地方,後來她生孩子大出血,臨死前讓人來找我,將霍娜托給我,讓我照顧她成人。”
遏必隆眼眶紅起來,他那個時候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阿瑪死了,額娘也不在了,他守著空空蕩蕩的鈕鈷祿府,與妹妹兩人相依為命,後來,妹妹慢慢長大,他出征的時候,妹妹就把自己關在佛堂吃齋念佛為他禱告,保佑他平安回來。
後來,互相依靠的兩人誰也離不開誰,那種感情慢慢成為一種情愫,在兩人之間蔓延,無奈隻能深埋心中,遏必隆稟明皇上,將妹妹嫁給葉赫那拉,遠赴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