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又安回臥室取照片。
項沉魚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過。
不過半分鐘左右的時間,沈又安從臥室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相框。
項沉魚垂著眼眸,不敢看。
沈又安很貼心的把相框遞到她麵前:“這就是我爸爸,是不是很帥?”
照片裡是一對年輕的男女,女子被男子攬在懷中,垂眸撫摸著自己的圓肚,溫婉美麗中透露著神性的母愛光輝。
而在她的身邊,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二十出頭,利落的板寸,健康的小麥膚色,劍眉星目,有種鋒芒畢露般的俊美,高鼻深目,乍一看,很像混血兒。
然而男子臉上的笑容又是那麼的燦爛陽光,衝淡了五官的鋒利感,給人一種平和近人的溫柔感。
換句話說,長著一張恃帥行凶的臉,換個發型換身衣服,國際上那些什麼最帥的男星排行榜,跟這張臉一比也要遜色不少,可就是這麼帥的一張臉,偏偏有種居家的好男人氣質。
項沉魚猛然奪過相框,手指死死的扣住相框邊緣。
她盯著照片裡男人的臉,無奈的苦笑。
眼淚“啪嗒啪嗒”掉到了鏡框上。
驕如烈陽的少年,永遠留在了那一年的杏花春日裡。
隔著十年的時光、他變的成熟了、也更加堅毅。
他娶了美麗的妻子,有了孩子。
他臉上的笑容說明了他生活很幸福。
沈又安靜靜的看著眼前抱著父親的照片落淚的女子,眸光深處湧動著什麼,最終歸於一聲歎息。
“很帥。”
項沉魚泣不成聲。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人找到了,可是他已經死了十年了。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窩在偏遠的青州,當一個普通的消防員,娶妻生女。
項沉魚難過的呼吸不過來。
其實當初虞弗籬失蹤的時候,剛開始她沒什麼感覺,但是漸漸的,她偶爾會做夢,會夢到虞弗籬。
後來做的夢多了,夢裡全身他的身影。
十八歲成人的那天,她再次來到了和他初遇的杏花林。
迎視著頭頂的烈日,眼淚毫無預兆的流下來。
她終於後知後覺的明白了。
身邊的所有人都告訴她,虞弗籬死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她不相信。
瞞著虞家、她秘密搜集資料,當年出事的那場大火,確實是虞家放的,然而奇怪的是,事後並未找到虞弗籬的屍首,虞家不放心,秘密派人尋找,卻始終沒有消息。
對外所有人都以為虞弗籬死在那場大火裡了,隻有虞家以及虞家的心腹最清楚,虞弗籬隻是失蹤,在沒見到他的屍首之前,不能定論。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虞弗籬始終沒有消息,虞家漸漸的放心了,覺得虞弗籬一定是死在了外邊,就算有天他回來,也掀不起什麼浪花。
項沉魚擦掉眼淚,抬頭看向沈又安。
她忽然笑了。
“你長的像媽媽,但是你的眼睛、像極了你的爸爸。”
沈又安的長相取了父母的最優點,是真的很會長。
沈又安眨了眨眼睛,於是那雙靈動的黑眸一瞬間擊中了項沉魚記憶深處的影子。
她不由得更難過了。
難過之餘、又生出幾分欣慰。
還好,他的血脈流傳於世,眼前這雙和他如出一轍的漂亮眼睛證明著、他曾在這個世上存在過的痕跡。
“項警官,您認識我爸爸嗎?”
沈又安輕聲問出口。
項沉魚看向沈又安的眼睛,每看一次,她那顆多年淬煉的冷硬心腸便總是要軟上幾分。
少女的眼神很平靜,仿佛隻是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
沈又安五歲的時候,她的父親去世,她的童年裡、能留下多少關於父親的記憶呢?
換句話說,他有沒有將自己的身世告訴自己的女兒呢?
項沉魚心想,大概是沒有的。
不然他不可能蟄伏在青州,不去管他那那對可憐的老父母。
他當年一定會遇到了什麼意外,可能失憶了,所以不再記得自己的身份。
可是沈離這個名字又該何解呢?
如果不知道沈離的真正身份,這就是一個普通名字,然而知道他就是虞弗籬之後,沈離這個名字就很耐人尋味了。
虞家滿世界尋找虞弗籬的時候,萬萬想不到他窩在偏遠的青州,成了一個普通忙碌的消防員,不怪虞家,她想破腦袋也絕對想不到的。
青國鼻翼白玉牌是桑紫茗的私藏,當年諂媚桑家權勢的家族幾乎都知曉。
梅綠歌多眼饞啊,因而當年桑紫茗病榻上剛咽氣,梅綠歌便迫不及待的想把玉牌搶過來。
然而她翻遍了桑紫茗的閨房,始終沒有找到白玉牌的下落。
因而梅綠歌將目光盯在了年僅七歲的虞逸森身上,但是她使儘手段,這個孩子就是油鹽不進,加上虞老爺子對這兒子那麼點愧疚心理,反而臭罵梅綠歌吃相難看。
梅綠歌此後收斂了些,但她從未放棄過謀奪那枚白玉牌。
因為那是一個符號。
一個她踩著桑紫茗徹底成為勝利者的符號。
這個道理,虞家的心腹之一項家懂,曾經桑家的心腹後來的叛徒赫連家更懂。
因而在梅綠歌的大壽上,赫連玉提到白玉牌現世的消息後,梅綠歌才會有那麼大反應。
玉牌桑紫茗究竟給了誰,沒有人知道,但普遍的猜測,是傳給了虞逸森,成了虞逸森和沈秋濃的定情信物。
在沈秋濃剛回國的時候,因為從小在國外長大,她雖聰明,但實在不懂大宅子裡的彎彎繞繞,一次跟梅綠歌的言談間不小心說漏了嘴。
這才讓梅綠歌確信,白玉牌就在虞逸森身上。
因而梅綠歌才徹底對虞逸森起了殺心。
但那時虞逸森是知名物理學家,於科研方麵貢獻頗深,梅綠歌根本沒辦法動他,隻能隱忍不發。
直到密謀多年,一朝尋得機會……
隨著虞弗籬的失蹤,玉牌也從此再無蹤跡。
如果不是沈離的妻弟媳因為貪婪偷偷從張芸的墓裡偷走她的陪葬品,將這枚玉牌拿去典當,恐怕沈離如同那枚要封入棺材永埋地下的玉牌一樣,這世間再無一絲他的消息了。
項沉魚一時心亂如麻,隻覺得當年有關於虞弗籬的一切都那麼的離奇,仿佛蒙著一層麵紗,讓人怎麼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