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思量幾番,懸腕落筆,將大概想法都寫在了紙上。
腦中思緒如泉湧,手下也落筆飛快,一會兒的功夫一張紙便寫的慢慢當當,想再尋一頁紙箋來寫,手邊卻一張也無。
謝夢華瞧見案頭公文下麵壓著一疊紙箋,她便挪開公文想再拿一張,卻在挪開公文的刹那愣在那裡。兩條榴紅色錦緞製成的絛帶整整齊齊的疊放在那裡,她心中一緊,驟然間腦中閃過很多想法。
她將公文放回原處去,可心中卻仍覺有些煩躁,便又將公文挪開仔細去瞧那榴紅色的絛帶,這下子越瞧越覺得眼熟。
指尖拈起那絛帶,絲滑的錦緞便在手中流淌而下,她看著絛帶一頭還有些撕裂的毛茬兒,腦中乍然想起初見那晚,她被李建申留在官署後院的涼亭中,心頭落寞無助,卻在倉惶間遇到了裴昭謙,緊張時分狠心扯下了襦裙上的絛帶。
她以為絛帶留在了那涼亭中,卻不知原來竟是被他拾了去。
心中湧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初見那日她衣衫不整,他雖是無意闖入,卻細心的替她遮擋。後來阿耶一案,他雖對她言辭疏離,卻在大堂上為阿耶某得了一絲希望。再後來便是她求到他車前,想以姻緣和手中的賬本換阿耶一時的安全,他卻在未知此事之前就將阿耶救出了媯州城……
回想與他相識後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是他在替她著想。
這段時日裡她得到的關切,比往日與李建申生活半載得到的還要多,她曾經以為自己對李建申的喜歡就是男女間的情愛。那些話本子裡的女郎也是這般卑微的求得郎子的歡喜,甚至於連郎君納妾也要歡天喜地的將人迎進門,她便以為這世間都是如此。
現下回想,裴昭謙那日對她起誓絕不納妾有多難得。
這寂靜的夜裡,想念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瘋長,她從沒有一刻如此刻這般想那遠在上京中的男子。
身上穿著裴昭謙的襴袍,腦中不停地閃過他微微含笑的一雙眼,床榻間滿是他熏香的味道,謝夢華裹著錦被,閉上雙眼,期盼明日睜開眼便能見到他的笑臉。
一夜過的飛快,卻偏偏夢裡沒有見到那思念的人。
謝夢華微微轉醒便一骨碌坐起來,趿拉上繡鞋拉開房門。
棋畫正立在廊廡間與灑掃的隨侍小聲的說話,聽見門響連忙行了過去,
“娘子,怎起的恁早?”
“上京可來了消息?”謝夢華急切的問道。
棋畫瞅了眼天色,道,
“天色尚早,就算有回信也不會這麼早的。娘子要不再回去躺一會兒?”
謝夢華搖了搖頭,
“不了,你來幫我梳洗吧,我今日要去鋪麵裡。”
棋畫應了一聲,去沐室取了銅盆回來替謝夢華梳洗。
梳洗完,用過了飯,謝夢華便一徑去了鋪麵,走得時候告訴棋畫若是裴昭謙來了消息便馬上派人送去明月軒。
囑咐完了便自上了馬車,馬車駛出不多時,謝夢華便聽車夫在外小聲對她道,
“娘子,是李縣尉。”
謝夢華將車簾掀起個小縫兒朝外看了一眼,果然見馬車側前方,李建申騎在馬上,她吧嗒一聲放下車簾。
越是發覺裴昭謙對她的好,她便越是明白李建申往日對她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