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貞公主算是唯一的特立獨行,那叫一個她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怎麼奢侈華麗怎麼打扮。
關鍵宣仁帝也不訓斥她。
換做旁人,免不得招來一頓冷眼,數月見不到天顏。換成她,聖上不但不訓斥,反而說如此打扮甚好,不愧是朕的公主。
所以說,人和人真不能比。
當然,元貞也有‘投其所好’的時候,那就是她惹了父皇生氣,想尋其‘示弱賠禮’之時。
這也是蕭杞為何會這麼想,因為宣仁帝最喜愛的顏色,便是天青色。
元貞沒想到自己隻是隨口一句素淨點,綰鳶便‘自作主張’替她挑了這麼個色的褙子,更沒想到不過一件衣裳竟惹得蕭杞如此多思。
此時的她心緒完全不在穿什麼做什麼上,來見蕭杞也不過是知曉一直避著不見,恐會惹來非議。
而那件事,她畢竟還不確定。
思索間,她不禁又看了蕭杞一眼。
這一眼,讓蕭杞格外難安,不禁摸了摸頭不解道:“阿姐,你為何如此看弟弟,可是弟弟……”
元貞收回雜亂心緒。
眼前的少年不過舞勺之年,尚且稚嫩,白淨的臉龐,青澀的目光,因為瘦,所以顯得十分柔弱。
這樣一個少年,真是夢裡那若乾年後一碗毒酒送自己歸了西的‘好弟弟’?
可若不是,為何那個夢這麼真?
那一碗毒酒之烈,她至今都能清晰感觸到五內俱焚的巨疼。
還有這張臉,一看到這張臉,她心底那股被背叛的憤怒、委屈以及譏諷蒼涼之感,就止不住往外冒……
“阿姐,阿姐……”
元貞回過神來,才發現蕭杞竟不知何時伏在了自己膝上。
就如同他幼時那般,不過那時他才幾歲,還是幼童,而如今卻已經長大,已經是個小小少年了。
而她竟不知何時掐在他白淨的臉上。
旁邊,希筠直接嚇傻了,綰鳶倒是想製止,卻不知該如何反應。
“阿姐,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少年倒抽著氣,委屈地摸著自己的臉頰。
元貞眼神深暗,語氣卻歉意。
“竟不小心捏疼你了,我還當你是小時候呢。”
蕭杞忙討好說:“我幼時阿姐就喜歡這麼捏我臉,說肉嘟嘟的十分可愛。若換做旁人,我自不會讓他捏,不過是阿姐……”
說到這裡,他故做兒態:“阿姐你想捏就捏吧。不過我現在不小了,阿姐私下捏捏就好,人前就算了?”
有他這一番說辭,再加上綰鳶和希筠故意從中打圓場,殿中漾起一片歡快的笑聲,十分和樂。
元貞也笑了起來。
一如既往的,絕美,明豔。
“好啦,我人前不會捏你的。”
她敷衍地摸了摸被她掐紅的那一塊,收回手搖了搖帕子,又嗔道:“都多大人了,還做小兒態,你也不嫌羞。”
“在阿姐跟前,我才不嫌羞……”
已經完全放下心來的蕭杞,並未發現他的阿姐語氣親近,實則眼底一片幽深。
之後,元貞照例問了問他的功課,就讓他走了。對於她多日不在人前露麵,也隻以身體不適為由做了敷衍。
等蕭杞走後,綰鳶和希筠都鬆了口氣。
二人自是看出公主對七皇子的怪異,可二人什麼也不敢說,也不敢問,生怕壞了公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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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金華殿,蕭杞一改來之前的忐忑,連身邊的內侍都看得出他心情不錯。
越過萬壽山,穿過踏仙橋,剛轉過彎,迎麵走來一行人。
為首的是兩名宮裝少女。
兩人都是明眸皓齒,煞是美麗,正值芳華。
蕭杞一愣,拱手一揖。
“十四姐,十八姐。”
這二人正是淑嘉公主和淑安公主,一個在公主裡頭排十四,一個排行十八,乃四妃之一的梅賢妃所出。
“原來是七弟。”
“這是從金華殿出來?”淑安公主好奇道。
不同於麵對元貞時的童稚和親近,此時蕭杞顯得拘謹很多。
“弟弟有些許功課不懂,去向十三姐請教。”
對於蕭杞為何不向教授皇子學業的講讀學士請教學問,而是來找元貞,二人並未說什麼。
畢竟元貞公主可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詩詞歌賦也極為精通,甚至經史子集都有涉獵,連聖上都稱讚此女肖吾。
旁人還有什麼可說的?可質疑的?
又或是敢質疑的?
所以淑嘉和淑安也隻是笑笑,道一聲‘那七弟快去忙罷’,便主動讓開了路。
待人走後,姐妹二人對視了一眼。
“也難得那蕭圓圓會羞於見人,看來那西北來的蠻子大放厥詞,確實讓她羞窘難當,聽說那日她氣惱地砸了茶盞,這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她蕭圓圓也有今天!”淑安譏諷道。
她素來討厭元貞,人前也就罷,多少要恭恭敬敬叫一聲十三姐,可人後從來是鄙夷的直呼其名。
大昊的公主是不取名的,也不是不取名,而是多以美譽為名,既是名,也是封號。待年長後再次進行加封,則冠以國封號。
自然也有小名,都是各自母妃取了,隻做私下稱呼,明麵上是不用的。
圓圓就是元貞的小名,因為她幼年生得圓胖,得一此名。
因為愛美,待元貞長大一些,就不讓人喚她小名了,誰喚她就對誰生氣,也就已故的德妃和宣仁帝算是唯二的例外。
宣仁帝越是哈哈大笑親密地喚著圓圓、朕的圓圓,淑安越是厭惡。
都是年紀相近的姐妹,憑什麼一個被捧在手心裡,一個不過是眾多女兒之一?
這種對比,足以讓任何人心生嫉妒怨恨。
而直呼對方小名,就是淑安的報複手段之一,卻也隻敢私底下喊一喊,表麵上不敢掠其鋒芒。
淑嘉柔聲說:“你也收斂些,宮裡人多耳雜,也不怕傳到她耳裡,又生事端。”
“我看誰敢亂嚼舌根!”
淑安轉頭,目光銳利地掃視身後一眾宮人,明明也是妙齡少女,卻格外帶著一股戾氣。
那些被她掃視的宮人們,忙退了幾步做垂首狀,生怕觸了這小祖宗的黴頭。
其實彆說她,身為年歲相差不大的姐妹,淑嘉何嘗不是對元貞又妒又羨,不過她到底年長淑安兩歲,還算穩重。
“行了,快走吧,母親還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