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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貞打算從涼亭上下來,這時才發現有些尷尬了。
無他,這涼亭高聳,頂又是盔頂式,又高又沒有地方借力。
兩個禁軍試了下,徒手根本爬不上來,她自己也下不去,這一時半會兒手邊也沒有工具借用,那邊正亂著,想找個梯子都找不到。
也不知道那蠻人是怎麼把她放在這裡的。
“算了,我就先坐在這。”元貞道。
綰鳶揚著脖子擔憂問:“公主可冷?”
其實元貞有些冷的,可當著禁軍的麵也不好明說,隻能搖頭說不冷。
可就這麼坐著也不是事。
希筠道:“我去尋人找個梯子。”
禁軍攔住她,苦笑道:“內人你就彆添亂了,若非公主在此,我等也不會在此候著,人手實在不夠。”
東岸雖有禁軍巡邏,但頂多也就十來人不到,即使從彆處調人過來,也需要時間,可現下的場麵卻不等人。
元貞也知這道理,道:“行了,彆添亂了。”又對兩個禁軍說:“你們彆在這守著了,去幫忙吧。”
禁軍猶豫。
元貞又道:“我坐這麼高,你們都無法把我弄下來,誰來又能傷得了我?”
倒是這麼個理。
“那還請公主安坐在此,我等去幫忙了。”
兩個禁軍也不再猶豫,很快便走了。
接下來的時間,全靠綰鳶希筠兩人不斷和元貞說話,才能熬過。
眼見都過去大半個時辰了,還是無人前來。
綰鳶看了看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公主,說:“我去看看,找人拿個梯子來。”總要讓公主先下來再說。
過了一會兒,綰鳶回來了,隨同而來的還有蔣尚。
蔣尚搭好梯子,親自上去攙元貞下來。
“都指揮使說已經將貞妹妹安置好了,我倒沒想到……”蔣尚滿臉苦笑。
是的,那蠻人就是這麼安置她的。
元貞一肚子氣,礙於體麵,也不好當著人麵發作。
“蔣慧她們呢?”
“我已經讓人把他們送回去了,我以為都指揮使已經命人將貞妹妹你送回去了,萬萬沒想到竟把你漏下在此枯坐……”
蔣尚一臉愧疚。
他扶元貞時,能明顯感覺到她的手很涼,顯然受了凍。
“都怨我疏忽了!”
自責完,他反而替楊變解釋,“場麵實在太亂,都指揮使一直忙著,剛開始人手不夠,都是指揮使親自帶著人疏散人群,又帶著人滅火,至今還未閒下……”
其實他也一樣,一直帶著人疏散人群又安撫受傷百姓,好不容易閒下這時綰鳶找了來,這才知道元貞竟被丟在了涼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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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楊變也正往這裡走,身邊跟著權簡。
權簡說:“瞧瞧你辦的什麼事,把人家金尊玉貴的公主就這麼扔在那亭子上吹冷風。”
“當時情況緊急,我手邊無人又要離開,怕她出事,就尋思把她放在高處,就算碰見什麼壞人,一時半會也做不了什麼。”
楊變也知道自己辦得這事不地道,可他並非故意,實在是忘了,直到綰鳶找過來說要梯子,他才想起人被他丟在涼亭上了。
而且——他怎知道宮人給她送去了,還過去了幾個禁軍,這麼多人都沒辦法把人弄下來,她還又讓禁軍轉頭回來幫忙,自己坐那吹冷風。
“去了好好跟人賠個禮,今天這事我看不單純,多少年了,金明池也沒出過這般亂子,怎麼你一來就生了這等事,我恐怕這會兒已經驚動宮裡了……”
說到這,權簡突然打住了聲,卻是見前頭來人了。
正是元貞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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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稟來時,宣仁帝正在清心殿。
陳貴儀以袖掩麵,聲淚俱下地說著自己未教好淑惠公主。
宣仁帝滿臉不豫之色,顧忌著一旁眨巴著大眼的小皇子,到底沒說什麼。
之後,陳貴儀小意兒陪好,又抱著小皇子逗趣給宣仁帝看,漸漸宣仁帝也一掃不悅,露出幾分笑顏。
見此,陳貴儀更是小意兒,想留下聖上在清心殿過夜,如此一來明日看還有誰敢看她笑話。
就在這時,劉儉進來了。
他步履可見急促,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
片刻後,已經下匙的宮門開了一角,數名官員步履匆匆踩著夜色進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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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畔。
見楊變徑自站著也不吱聲,權簡陪笑說:“公主勿怪,實在是人手不足,方才來的路上我正說他,怎麼辦事如此不細心,竟疏忽至此。”
元貞冷眼旁觀,尋思定是有什麼事,不然以楊變此人目無餘子的秉性,大概也不會主動過來賠禮。
可當著人麵,她也不至於駁了對方臉麵,遂假笑說:“怎會怪?畢竟楊將軍可於我有救命之恩。”
行吧,這一看就是得罪上了。
權簡也不好多言,隻道馬車已經備好,這便送公主先回去。
一行人往外走去,來到臨江的街麵上,此地雖距出事的地方有些距離,但依舊可見混亂後的殘餘。
彩棚帳幕塌的塌倒的倒,落在地上的彩燈、棚布,灑了滿地的各種吃食、衣物、字畫等等,到處都是水,還有的地方冒著煙。幾輛水龍車停在一旁,有幾隊禁軍兵卒正四處翻檢,查看是否還有未滅的火。
又有一處人影幢幢,似乎安置著受傷的百姓,因為離得太遠,也看不分明,隻隱隱聽見有抽泣聲痛呼聲。
往前又走了一段,終於來到一處僻靜乾淨的地方。
此時這裡已經停了一輛馬車。
自是不能與元貞所坐的香車相比,卻是一應用物齊備,不光有熱水,還有一件厚實的披風,以及一雙女子的繡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