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青鸞見他麵色慘白,這便出聲道,“讓你躺著就躺著罷。這樣起來再若是昏過去,豈不是更耽誤事!”
鳳九薄唇一抿,這回卻倒還算聽話。沒再犟著要起身。他安靜的躺著,閉上眼睛略略休息。
小龍公子見他似乎終於安生了,這便出聲取笑。“大小姐,這若是我師弟不肯吃藥,您就擔待著些。跟我一般,踢他兩腳,他自然就老實了。”
他說到此,竟是哈哈一笑。
大夫人嘴角一抿。心裡卻已是明白了三分。剛剛的事,她也瞧在眼裡。那麼犟的一個人,為著她女兒一句話,便安靜得跟隻貓似的躺回榻上去了。
旁人縱再勸再凶,他也不理。青鸞隻得輕輕一問,他便老實聽話了。
仿佛他剛剛那麼犟著要下榻,甚至是他這麼病著都不願意喝藥,就是想要聽青鸞一句關心的話。
怪不得誰求他治病,他也不來。隻消青鸞一開口就成。
怪不得他在家閉門不出這麼久,連宮裡都不去。皇帝都見不著他。太子等人過來探病他也都閉門不出。一聽見青鸞有事,他便立刻出府了。這若不是親眼瞧見他身子有病,她還真以為他那二十多日不出門,不過是在裝病而已。
跟七王相比,或許他真是什麼都沒有。沒有豐厚的錢財。沒有一個尚算得寵的娘親。更沒有皇帝的信任,還沒有現成的大軍可供調遣。更無軍功叫人信服。甚至連宅子都隻是七王府的一半。
可他能那麼待青鸞,卻是比什麼都好。很多事情,都是自細微之處瞧出來的。這人這幾日逼著青鸞吃這些個糕點,並非如青鸞所說,是為了折磨她。
而是他知道她隻能吃稀飯,怕她嘴裡淡得難受,這才硬逼著她吃了又吐,又了再吃。這麼嚼嚼吐吐的,青鸞這些天也確是沒再喊餓。
一個能這麼細心待她的男人,雖然嘴上沒有甜言蜜語。可他為她做的,卻已是太多了。大夫人抿著嘴,不住的打量著鳳九。心裡更是滿意得極了!
鳳九覺出了大夫人的眼光,抬眸與她對了一眼。似乎知道自個兒的心思被她看穿,俊臉之上竟還染了抹薄薄的紅。
大夫人見狀,眉眼一彎。竟是笑了下。
小龍公子跟他們說了會子話,又暗自偷瞧了大夫人好幾眼。魚青鸞正想問他關於大夫人頭發的事,哪料他卻要起身離開了。
鳳九抿著嘴,朝著他淡淡的落了句。“剛走又回來,師兄是不是有事?”
魚青鸞側頭笑道,“是蕭姑娘的事?”
小龍公子聞言麵色一變。道,“彆提她了!我真是太倒黴了!剛出帝都就聽人說有了她的消息。結果折回來了,卻又找不著人了。這不是耍我麼?”
鳳九聞言,這便淡淡的道,“這麼多年了,師哥還在找她!彆不是人家已經移情彆戀,不愛師哥了罷。”
小龍公子聞言,似乎被人刺到了痛處,幾乎一躍而起。“你那兒不還是一直在找那個小魚兒姑娘麼!咱們誰也彆說誰!”他說罷,便氣呼呼的拂袖而去。
魚青鸞心裡微微一涼。原來,他一直在找彆人。心裡有什麼,在發酸發痛。那種感覺如同針尖戳刺。教她神彩全無。
古淩拿了小龍公子的藥方去給他抓藥熬藥。魚青鸞跟大夫人呆了會子,便借口身子不舒服,與柳綠一道回了西廂。
大夫人知道她心裡必是有了根刺,這便對她輕笑,“青鸞這般鬱鬱不樂,可是為著小龍公子的話?”
魚青鸞蹙著眉,沉聲道,“他有他要找的人。我也有我要等的人。所以娘。您彆亂想。”
大夫人抿著嘴,什麼話都沒說。
午飯過後,魚府差人抬了轎子來,說要接大夫人回府。大夫人直接給來人一個冷臉子,甩手道,“不回。”
那些個轎夫們被打發回去後,約莫過了兩個時辰,魚府又有人來請。大夫人心中一怒,道,“說了不回!趕緊走!”
這會子將人打發了,以為他們再不會來了。怎知到了晚膳時分,魚南風便親自上門,要接她母女二人一道回府了。
“青鸞的傷勢還沒見好,九王說還得觀察些日子。現在怎能回府!至於我,我自然是要在這兒陪著青鸞的!”大夫人難得的強硬。
魚南風麵色淩冷,嘴角卻還隱著絲笑。“那夫人的意思是不管青霄了?娘親這幾日有些受寒,這若是把風寒渡給了青霄,卻倒怎麼是好。”
大夫人眉毛一蹙,道,“那就請老爺把青霄送到這兒來。這兒有九王就近照看,卻不甚好?”
魚南風麵色一冷,籠在袖中的手微微成拳。他冷笑一聲,薄唇微抿。道,“所以我把青鸞也一道接回去。兩個都在你跟前,都能就近照看!還是說夫人壓根就不想回府?”
大夫人深吸口氣,這便抬眸瞧了瞧天。固執的什麼話都不肯說。
魚南風見她這般模樣,遂示意護衛家丁過來強製請她上轎。大夫人心中一發的懊惱,冷道,“也好,今兒個去把青霄接出來。”
魚南風麵沉似水。一雙眼睛深如墨黑。他咬牙冷冷的落了句,“他是魚府嫡子,哪兒都不能去!”
大夫人眯眼,許久才對他道,“要我回去可以。你得把青鸞留下。受了這麼重的傷,沒個大夫在身邊,總是不妥。”最為不妥的是,鳳九不肯吃藥,她得讓青鸞看著他!
有些東西,青鸞還沒瞧清。可她這個做娘的卻瞧清了。這位九爺對青鸞用儘了心思,可她這個女兒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麼一來二去的,她真怕他們就這麼錯過了!
很多東西,是需要自個兒去追求的。如今九爺身子有病,她若是這個時候回去了,這兩人之間必然不得好。遂,便有此一說。
她這話說出來,便有了些服軟的意思。魚南風嘴角一抿。眼中的冷意微斂。他淡淡的答了聲。算是應下她的要求。
大夫人得了魚南風的首肯,這便去西廂跟魚青鸞道彆。
魚青鸞自然知道青霄那兒少不得人。倒也沒說什麼。隻是見著魚南風竟親自過府來接大夫人,心中微有訝異。
若非他處處留情,她還真當他對娘親並非那麼無情。
魚南風負手在後,溫言細細的問了魚青鸞的情況,也把府裡的事跟她交待了一遍。說到青姣時,他麵色大不自然。
大夫人見他似乎語有未競。倒也無甚言語,這便起身,與他遠遠的去了。
他們走後,約莫盞茶功夫,柳綠便踏著雪一腳深一腳淺的到了西廂。這人還沒進屋呢,遠遠的便嚷開了,“大小姐,不好了!九爺又不肯喝藥了!古總管讓奴婢來請您去勸著些……”
魚青鸞原本心裡就有氣。這會子聽見柳綠這麼一說,心裡的火更是騰的一下燒上來了。她抿抿嘴,道,“他不肯吃藥,難道我勸他就肯吃了?我這兒還要吃藥呢。不去!”要勸他吃,怎麼不去找他的小魚兒喂他?
柳綠見她似乎跟誰在置氣。心中微微一悚,道,“可咱們府裡的人已經全都出動了,也沒個人能勸下他吃一口。這藥確是神醫開的,可若是這病人不肯吃,再是仙丹妙藥,那也是白搭啊!您就行行好,好歹去勸他吃幾口罷。”
魚青鸞自是知道這丫頭那犟脾氣。心裡也少不得想起今兒午時他躺在榻上的蒼白模樣。
又思及他自小便被送去了火鳳,還被人三天兩頭的追殺。心裡竟是微微有了絲不忍。
她自認從來就不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她也從來不會傻到去勸一個不聽話的大夫去吃藥。
所以,當她不顧自個兒的傷,端著一熱再熱的藥站到鳳九榻前的時候,她依舊在心裡告訴自己,她絕不是因為對他心軟才來的。
然後,她聽到自個兒淡淡的對側躺著的男人道,“九爺,起來喝藥。”
說完這句,她在心底打定主意。若是鳳九這廝還是不肯吃藥,那她就把他直接拉起來強灌!
似乎聽見了她心裡的話,榻上的男人身子動了動。瞠開一雙漆黑迷離的鳳眸,回頭見著站在榻邊端藥來的人是魚青鸞,嘴角忍不住委屈的扁了扁。
魚青鸞見他醒了,重複道,“九爺,該吃藥了。”
鳳九淡淡的嗯了聲。可漂亮的秀眉卻忍不住蹙得緊了。
見他還不過來取藥,魚青鸞忍耐的又說了一遍。“九爺,再不喝藥,這藥可就涼了。”
鳳九的嘴唇蒼白著,他單手撐榻,好容易才起了身。可卻看來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能倒下。
魚青鸞見他這般,隻好拿了個勺子舀了藥,遞到他嘴邊。
他垂落著眼,難受的蹙著眉,就在魚青鸞以為他不會接她的藥時,他卻張口將藥含入了口中。他試了幾下,才咽下那藥,啞著嗓子吐出兩個字來,“很苦。”
“苦也得喝!虧你還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