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苑裡依舊一片冷清。魚青鸞立在苑中,恍若隔世。才多久之前,她頭一回來娘這兒,見著娘親正一瓢一瓢的給花兒澆著水。那時但覺她芳華早衰,可人卻依舊安然若素。
可這半年,青霄出事昏迷了。她,又要離開了。她不知道在她走後,大夫人要如何守著這一室的清靜渡過餘生。
可是再舍不得,也終於還是要舍。
因為她再若不舍了去,便會連累整個魚府。旁人倒是無所謂了,可這兒,已經有了太多她在意的人。不管是青霄,還是大夫人。
或是,奶奶。
她現在開始後悔。為什麼她當初給皇帝剃頭時,就沒給他直接把喉管割斷了。那對她而言,不過就是舉手之勞罷了。可她當日想的卻是,若她割斷了他的喉管,那麼,她要怎麼麵對鳳九。怎麼麵對鳳八跟鳳十?做不到快意恩仇,那就隻好離開這事非之地。
大夫人又在房裡叫了幾聲。她一整神色,這便推門進了屋。眼角見著魚南風似乎並沒意思要跟著進來,反而還轉身走了。心裡倒也沒有多大的感覺。
大夫人正在給青霄擦手,見著魚青鸞進來,這便淡淡一笑,道,“青鸞來了,怎麼剛剛一直不進來?”
魚青鸞嘴角一彎,道,“娘,今兒個青霄好些了麼?”她說著,反手將房門關了。這便安靜的坐到大夫人的跟前。
大夫人輕笑道,“好多了。今兒個小龍公子來過了,他說這若是青霄一直這麼好轉下去,很快便能醒了。”她說到這兒,眼皮稍抬,發現魚青鸞眼睛紅紅,似乎哭過。
這便忽而道,“青鸞,為什麼哭?”
魚青鸞緩緩的搖頭。什麼都不說。
大夫人麵色淩冷,一雙清眸之中現出一抹寒意。她肅然道,“剛剛前頭那麼鬨法,所有奴才全都去了。那麼大的響動,到底發生了何事?”
見她不語,大夫人攸的起身,道,“是聖旨?是賜婚的聖旨,對麼?”
魚青鸞情知瞞她不過,這便緩緩的點頭。她啞道,“娘親當年,也是這樣才嫁來鳳舞的,是麼?”
大夫人嘴唇顫然。麵色蒼白。這道聖旨似是觸痛了她的傷口。讓她一向波瀾不興的麵色終於變了。“配了給誰?是七王,還是太子?”頓了頓,她接著又道,“不,絕不會是太子。一定是七王!一定是七王並著雅妃一道去求了他。答應了他什麼機密之事。否則他不會在四子之中獨獨選了他鳳七!若是按著他的做法,他不該留下你。他該是會一直拖著你,直到他死之前,再擬召將你一並賜死了去才是。”
“可現在他卻妥協了。願意給你一條活路。”這,根本不像是鳳天奇的作風!他表麵仁善,其實最是毒辣。他絕對不會輕易的妥協。
魚青鸞心中駭然,原來大夫人什麼都知道!她嚅著嘴唇,訝然道,“娘,您怎麼知道皇帝的想法?”好像,她跟他其實很熟一般。
大夫人眉毛一蹙,這便低低而歎。“娘親嫁來魚家這麼多年,自然能自你爹口中一點半點的聽到皇帝的為人。聽得多了,自然便能猜到他的想法。”
魚青鸞想了下,也覺有理。這便沒再追問。
大夫人輕輕一歎,道,“這賜婚之事最是害人。皇帝壓根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對那人有意,聖旨直接就下了。卻不知道,這樣會成就多少怨偶。”例如她跟魚南風。
啪!
院中似乎有什麼被人踩斷了。魚青鸞攸的一躍而起,幾個箭步打開房門衝將出去。喝道,“誰?”
黑暗中那人似乎受了驚嚇,遲遲都未走出。大夫人的聲音自身後急蹙微揚,“青鸞,回來。”
魚青鸞側目,但見大夫人正對她擠眼睛。心中不由的微微一悚。似乎她的這位娘親,並不想讓她知道暗處那人是誰。
她又瞧了眼暗處之人,嘴角一彎。乖巧的應了聲。這才返身進門,依舊將門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