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行、小殮、發喪再到葬入皇陵在第三日便是要做完,剩下就是新皇登基,儘快掌握權柄,行天子之力,布施天下九州,城中文武百官便是早早起來,已經在皇城外雲集。
四更天時,遠方的曲池坊已響起雞鳴,青冥的天色裡,燭光照亮窗欞,微開的縫隙裡,陸良生握著毛筆在畫紙上勾勒出人的輪廓。
蛤蟆道人也是早早起床,撐著平平的下巴,擠了擠還未睡醒的眼睛,無神的看著伏案的徒弟:“良生啊,你這是畫什麼,畫了這麼久?”
說著,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畫我自己。”
擠進窗隙的風裡,微搖的火光照著俊朗的麵容,陸良生停了一下手中毛筆,伸去墨硯沾了沾,落去畫卷上順著剛才勾勒的地方,隱隱間,筆尖畫開的墨汁綻放出淡藍光芒。
“妖星的凶煞,比我之前預想的要凶戾許多,既然準備回去棲霞山,也不知需要多久,這裡有些事,總要安排妥當......還有一段因果,也該了結。”
“什麼因果?”
順著桌腳費力攀爬上來的蛤蟆,負起蛙蹼挺著白花花的肚皮走到畫卷一側,探去身子瞅了一眼畫上的人物,發髻梳攏雙目含星,兩縷青絲垂去額角,一身青袍白衣,腰懸魚紋青玉佩,與陸良生模樣一般無二,不過多了許多人間煙火氣。
“你這畫功,為師縱橫天地,馳騁睥睨山川大河,也未曾見過哪個修道中人有你這般將畫繪的如此逼真,良生啊,你看什麼時候也給為師畫上一幅,掛去牆上那可就是臉麵,唔.....老夫還要掛在正中,彆人一進門就能看到!”
青墨勾勒出畫幅細節,點綴出玉佩紋理,陸良生笑了笑:“等回去後,就給師父畫一幅就是。”
邊說著手下的筆尖繼續遊走,勾出袍擺撫動,十指握軸走過街頭,張目四盼,像是在人群中尋找什麼。
那邊,蛤蟆道人看了會兒,坐去旁邊兩本書上,架起一條小短腿。
“你還沒說跟誰的因果。”
“其實師父應該能猜到的,你也認識。”陸良生看著已經差不多的畫幅,順手添了周圍街景幾筆,交錯的街道遠景,相鄰的一條街上,隱約能看到一座府邸,門匾上寫著‘閔’字。
“她跟我相識其實也算很早,長大的過程之中,我們又沒有太多的交集,卻因為普渡慈航而熟悉,可是我與那位姑娘,終究不能太多的緣分,一來我可能會深陷囫圇,二來,更無法一起白頭......”
青墨點綴,屋簷延綿,粼粼瓦片野貓奔走,喧囂的長街上,筆尖畫出一幅幅世間百態,襯出人群中那身白衣青袍的書生。
落下最後一筆,陸良生放下手中狼毫,朝畫上未乾的墨汁吹了吹。
“後來,與我交集漸深,也為我遇困之時挺身而出,姻緣難有,可因果太深,總要有個了結才是。”
“你要斬斷與那女子的因果?”蛤蟆道人看著對麵的徒弟,心裡也想起曾經那個坐在花轎中的新娘,點點頭:“斬斷也對。”
“非斬斷,而是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