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西沉隱去遊雲,東方漸漸泛起青冥,亮著火光的山洞之中,爬動的四腳蛇翻騰著腳掌飛快藏去石頭縫,滴答滴答的血水順著鐘乳石落去堅硬的岩石。
陸良生看著走去畫皮妖的紅憐,本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一旁的師父打打鬨鬨的給公孫獠療傷,自己反而無事可做了,轉身的餘光之中,陡然看到三個趴在地上慢慢挪動的身影。
“起來。”
書生冷聲開口,嚇得那匍匐地上的身影頓時僵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吞吞的從地上站起,映著牆壁上的火光,便是之前與公孫獠打鬥的三妖。
“那個......這位公子。”
三妖當中,頂著羊頭的妖怪使勁搓了搓手,看到對麵走來的書生,‘咕’的咽下唾沫,身子都在微微發抖。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們三個其實是路過的。”
鹿妖點點頭,連忙舉起手補充一聲:“沒吃過人肉!”
虎妖抬起手,重重抱拳:“打擾了!”
三妖齊齊轉身就要走去外麵,聽到陸良生傳來一聲冷哼,虎、鹿、羊三妖頓時刹住腳愣在原地,然後動作一致的蹲去地上,雙手合十放去頭頂。
“大仙饒命!”
陸良生怔了一下,沒想到這三妖還有些逗趣,不過有沒有吃過人,看一眼便知,書生祭出眉心正中那豎淡藍光眼,掃過這虎羊鹿三隻妖怪,除了虛弱至極,倒也沒見他們身上有煞氣。
片刻,收起光眼,便朝三妖揮了一下寬袖:“走吧。”
“是是是!”
羊妖轉身過來,連連作揖,旁邊的虎妖腰背筆直,朝對麵的書生拱起手,聲音豪邁:“謝大仙憐我等修行不易,往後定當在山中潛心修煉,絕不為非作歹!告辭!”
雙手重重一拱,轉身大步離開,走出兩三步,唰的一下拉開腳程,令得鹿、羊二妖趕緊追在後麵,大喊:“等等我倆!”
“這三妖,倒是讓我想起那四個書生了。”陸良生看著三妖消失在漸亮的洞口,失笑一下,回頭想看看紅憐與那畫皮妖說完沒有,視線儘頭,卻是沒見到人。
難道走去彆處說話了?
書生疑惑的蹙起眉頭,一邊,棲幽正拿樹枝捅一隻藏在石縫裡的四腳蛇,似乎知道書生的疑惑,挪了挪嘴,手裡的樹枝指去拉開長口的洞空一角。
“跟那個畫皮妖,去外麵了。”
洞室安靜,偶爾響起蛤蟆道人和公孫獠扯皮的叫罵,剩下的是陸良生走過一地黃沙的沙沙聲響,來到被孫猴子一棍掃開的洞壁邊緣,足有一人高的豁口外麵,天色青冥,一身雲紋白裙的紅憐站在崖邊,風吹來,青絲撫過耳際,看著漸漸東方泛起的魚肚白,嘴角含笑望去旁邊。
畫紅宜嘴角滿是血汙,靠著一塊岩石坐在那邊,察覺到女子看來,眸子望著那片泛白的天際,染有血跡的雙唇嚅了嚅,擠出微弱的聲音。
“......紅憐,你贏了。”
山風拂搖裙擺,紅憐挽過飄動的青絲去耳際,看著她露出一絲笑,又搖搖頭。
“其實,你我本就是一體......是我自私,才讓你變成這樣。”
“贏就是贏了,本夫人不是那種不服輸的。”
畫紅宜不看她,依舊盯著東方的天際,天馬上就要亮了,坐在那虛弱的挪了一下身子,沉默半響,重新開口。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嗯,我想......”紅憐眨了眨眼睛,過去在畫紅宜身邊坐下,“我們和好吧。”
聽到這話,畫紅宜臉上表情都愣住,就連站在洞口的陸良生也愣了一下,那邊紅憐笑出梨渦,纖柔的手伸過去:“說起來,一直都是我一個人,將你分離出來,就不是一個人了,我們該是姐妹,對不對?”
對麵,畫紅宜忽然也泛起一絲笑,有著與對麵女子一模一樣的梨渦,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紅憐好一陣,將臉偏開,有什麼東西梗在喉間,抿了抿嘴唇,並沒有伸手去握紅憐的手。
東方天雲破開,第一縷金色的晨陽穿過雲隙照下,推著黑暗的邊沿蔓延這座獨峰,將崖邊的滿身血汙的女子籠罩。
畫紅宜沐著陽光像是享受般閉上眼睛,仰起那張令人驚豔的俏臉,陣陣黑煙從她身上升騰而起,飄取空中離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