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上升雲隙,沿著山麓、長河、田野,一寸一寸推去城牆,灑滿波光粼粼的芙蓉池水,鴨群扇著翅膀蕩起漣漪。
萬壽觀,呼哈的嘶喊響起,八條赤著膀子的大漢,虎虎生風的打拳。
晨陽推進閣樓上敞開的窗欞,放在書桌的燭台掛著殘蠟,燃儘的燈芯徐徐升起一縷青煙,匍匐的蛤蟆翻了翻身,揉著眼眶坐起來,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目光轉去書桌,書生正放下毛筆,舒展一下筋骨,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良生,那老豬和孫猴子呢?”蛤蟆道人站起來,扭了扭腰肢,跳去書桌扒著桌沿,腳蹼懸在外奮力踢騰幾下爬了上去,坐去窗台迎著陽光盤成一坨,曬著背後密密麻麻的疙瘩。
光塵飛舞。
陸良生打了一個哈欠,有些疲倦的拿起滿滿字跡的紙張,吹了吹上麵一些尚未乾的墨漬,“天還未亮,老豬就回西市那家酒樓繼續當庖人去了,大聖法力耗儘,又變回毫毛......”
手指點了點墨硯旁邊,一根金黃的猴毛安靜的躺在陽光裡。
“走了也不跟老夫打聲招呼.....啊呼呼!”
說著說著,蛤蟆道人打了一個哈欠,撐撐蛙蹼探頭看了一眼徒弟寫出的東西,“良生啊,這是寫了啥?為師如今道行已複,說不得也是能幫上忙的。”
“注署了一些章程。”
陸良生抖了抖那張紙,上麵都是昨晚將這兩年來設想的,有關靖妖司的事,收門人隻看德性而不看有無修道資質,將降妖除魔的手段技巧,以及學識傳下去,將來再有這批人傳給更多的尋常人,這有一來,應該能是應付灑落九州各地的妖星碎片。
“其實主要還是收人這方麵.....法術一道,有我和孫迎仙,再不濟將燕赤霞也拉進來,多少能歸納出給他們可用的術法。”
蛤蟆道人聽著徒弟的講述,翻坐起來,靠著窗框點了點頭:“唔,為師會的法術頗多,不過,最擅長的還是收人,不如.......”
“師父,收尋常人入萬壽觀,還是交給官府來做,你安安穩穩做師公較好。”陸良生看到蛤蟆來了興趣,縱然沉穩也忍不住連忙打斷,“收入萬壽觀之人,最好是還是孤兒,這樣一來,算是替官府解決一些安置困擾,二則能這些人修煉上能做到心無旁騖。”
書生有自己的考量,九州各地孤兒肯定有許多,這些人往往不是給大戶人家做工,就是為奴為仆,慘一點的,可能活不到及冠就埋進土堆化為白骨,若是通過官府先收養一批教道術法,生活能力,待長大後留守一部分,其餘放去外麵,這樣一來降妖除魔的事,就不再單純的靠修道中人來解決。
“但是這樣的話,開銷就大了,皇帝要修大運河連通南北、供養軍隊、穩定各州治安.......”
那邊,老蛤蟆看著徒弟捧著那張紙陷入思索,歎口氣又趴了回去,轉了個方向麵去窗外日頭,舒服的咂咂嘴,曬著晨陽昏昏欲睡。
老夫恢複妖丹,還是沒事可做......真是太平啊。
蟬鳴在樹蔭斑駁下嘶鳴,昏昏沉沉的夢裡,當年馳騁睥睨的風光恍如又回來,無數追趕的修道之士在他麵前怯怯弱弱不敢上前一步的表情,四肢忍不住抽搐抖動幾下。
然後.....夢境化為無數碎片,遮天蔽日的法寶變成了一杆杆漆黑的旗幟,追趕他的修道中人一一作甲,手持長戈蜂擁而來。
“呃啊——”
蛤蟆道人陡然叫了一聲,一下原地蹦起,回落坐去窗台,本能的擦去蟾臉,“嚇死老夫了。”
那邊書桌,陸良生的聲音傳來:“師父,怎麼了?”
“沒事。”
蛤蟆道人轉過身子,望去外麵烈日下還在鍛煉的八人,隨意的伸蹼撓了撓屁股,“為師被蟲子叮咬了一下,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