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下過場雨,路麵泥濘,挑著擔的貨郎,插著紙風車匆匆而過,抱著刀劍的綠林俠客蹲在路邊,叼著麥穗,獰笑,或沉默看著入城的人,巡邏的兵卒過來,才稍有收斂。
入城之後,一片繁華,茶廝人聲喧嘩,提著茶壺的夥計大聲攬客,得閒稍停的人進去小坐,兩側的街邊小攤蒸籠解開,熱氣騰騰的肉餅散發誘人的香氣,穿著錦緞的胖小子拉著管家的手,眼饞的站在那裡,嚷著要買。
偶爾,街頭爆發淒厲的慘叫,遠遠望去一堆人擠在那裡,像是一撥江湖豪客發生爭執,打了起來,刀兵呯呯呯的亂響,引起騷亂,就近的攤位都被掀翻,湯水、鍋碗一片狼藉。
有人喊了聲:“官兵來了。”
一群人作鳥獸散離去。
陸良生站在很遠的地方,看了一陣,隨後被陸老石扯走,“不要看,也彆去學,要命的。”
不久,父子倆走進掛著紙扇的店鋪,墨香撲鼻而來,陸良生踏進門檻,深深吸了一口,對麵的櫃台,聽到腳步聲的掌櫃,放下賬本抬起頭來,“兩位隨便看。”
店內兩側,柚木做的書架,白麻紙和黃麻紙分批疊放,碼的整齊,也有印成了空白書冊,堆放那裡,供人挑選。
“掌櫃的,我們想挑一支筆。”陸老石看了一遍,溫溫吞吞的開口:“便宜的那種,小點也無所謂,你給推薦推薦。”
那掌櫃端詳了兩人衣著,倒也沒有拿出狗眼看人低的那種態度,蠅頭小利也是利嘛。
朝父子兒子點點頭,身後是筆架,掛滿了還未染墨的各類毛筆:“老哥放心,買賣人講的是誠信,就算便宜的筆,咱也不賣劣貨給您。”
上麵懸掛的毛筆各種尺寸,植筆到小楷、長鋒到短鋒由大到小,也或筆頭用料不同而排列。
“豬毛最便宜,稍用久,就易分叉……兔毫、羊毫、狼毫最佳,當中兔毫是三者最便宜的,老哥,就要這款如何?”
“這價是多少?”
“十文。”掌櫃的取下那支兔毫筆,比了一個手勢。
放到台上,讓陸良生看,筆管為竹製,看上去頗有青蔥碧玉的感覺,陸老石盤算兜裡的錢,與兒子對視一眼,一咬牙準備買下。
“哎!有東西看了!”
外麵有人喧嘩,腳步聲驟然響了起來,緊跟著吹吹打打的嗩呐、銅鑼傳來,掩蓋了陸老石的話語,父子倆好奇走到門邊,長街上行人分開,站到街沿,看著街儘頭,舞龍舞獅的隊伍朝這邊過來,踩著高蹺的幾人穿著滑稽的服飾,揮舞長袖,一搖一拽唱著曲兒,在鏘鏘鏘鏘的聲音裡過去。
街上氣氛分外熱鬨,陸老石也很少見到這種場麵,忍不住問街邊賣菜的老人:“老丈,這城裡有什麼喜事?”
“外麵來的吧?這是富水縣陳員外大壽,請的戲班子來表演。”
謝過了那老丈,舞龍舞獅的隊伍也已經過去,再回到店裡,買下那支筆時,掌櫃的卻是擺擺手:“兩位,抱歉,突然我想到之前進價的時候,忘算了一筆賬,要添點進去才能賣給你們。”
說著,比了比手勢。
“要十五文!”
“你…..”陸老石捏緊了拳頭,憋紅了臉,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不講信用,說好十文的,怎麼能變卦,不講信用。”
“可確實是這個價啊。”那掌櫃攤攤手,指著桌上的毛筆:“總不能讓我虧本賣給你,對吧?”
“欺負人,不買了。”
陸老石憋不出什麼道理來,一扭頭走去門邊,然而,陸良生還站在櫃台前,沒有離開的意思,看著台上擺著的毛筆一會兒,忽然笑眯眯的看去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