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臉頰消瘦,卻是一臉絡腮胡,手指捏過須尖看去老人。
“令郎不過被狐媚傷了元氣,陰盛而陽不足,還能撐上個把月,張福主不急,昨日貧道術法被破,料那周府裡也請了高人,待夜色降下,貧道再與對方鬥上一鬥。”
張洞明也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他與那周府說起來也算兒女親家,河穀郡有名的學士之女便是與他兒子有著婚約,可三月前,家中獨子不知怎的,經常夜裡讀書,路過他房外的仆人回稟,常能聽到屋內有女子聲。
起先還以為兒子做些沾花惹草的事,不過那也不算什麼大事,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後來,卻是發現兒子麵色一日不如一日,身形暴瘦,兩頰深陷不說,雙眼還毫無神采,找了郎中來看,說是氣虛體弱,精氣萎靡。
然而吃了藥也沒見好轉,反而突然病倒,一日老妻想起仆人間的傳聞,半夜不放心起來去看,隔著窗欞,能聽到男歡女愛的聲音,戳破窗戶紙,看去裡麵,卻是發現一個靚麗女子依偎兒子身旁,那背後的牆壁赫然一條尾巴的影子在搖動。
便是連夜請了城外一處道觀的法師過來,而那法師查探一番,說是陽元虧損嚴重,需一方靈藥才能痊愈,否則就算治好,將來怕也不會子嗣。
張洞明就這麼一個獨苗,要是沒有子嗣,那他老張家就徹底斷根了。
幾日之後,這位名叫明陽的道人複返,說是已找到靈藥所在,才知是兒女親家的家中,出了這檔子事,他自然不敢將兒子沉迷狐狸精的事講出,傳出去都還事小,怕惹怒頗有名望的周瑱退婚,隻得咬牙,先讓道人暗中施法,便是有了眼下的始末。
老人歎口氣,拱手:“那就有勞真人了。”
“張福主不必客氣。”
那道人一甩浮塵,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吩咐門外的府中管事讓人將法壇置好,如鷹隼般的眼睛看去天色,咧嘴笑了一下。
“.……破我計劃,哼,且讓你曉得我厲害,那人芝我是要定了。”
步去後院中庭,天色漸沉,庭中老樹搖擺。
陽明走到法壇時,上麵的香燭自燃,照亮瘦長的臉,寬袖拂去:“去會會那邊的道友!”
一道白色的紙片飛出,卷起陰風。
……
天光傾斜,逐漸暗下,周府側院內,包紮了四肢的黑狗嗚咽的卷縮在窩裡發抖,孫迎仙端著半碗黑狗血,擦去臉上的汗水。
那邊畫架的身影還在奮筆疾書,忍不住走過去,探頭看了一眼。
青墨自筆尖留在紙頁,勾勒出一隻蹲伏的巨大凶獸,虎身人麵,闊鼻血口,獠牙如釘耙上下密布,渾身鬃毛奇長,如鋼針向後倒豎,一幅猙獰可怖擇人而噬的模樣。
“模樣倒是嚇人…..”孫迎仙評了一句。
陸良生合上《山海圖誌》,看著上麵畫出的凶獸,卻是另一番感受,那畫上旁人無法看見的一股青氣飄出,鑽進他胸膛之中。
乾坤正道自行運轉起來,仿佛與那青氣產生交融。
心有靈犀一般,陸良生停下毛筆,不顧道人反對,直接從他布兜裡翻出一點朱砂,丟進茶盞化開,筆尖沾了沾。
“喂喂,這朱砂可不是一般的,彆這浪費啊!”孫迎仙寶貝的將茶盞端起來,趕緊掏出黃紙、畫筆。
他還未下筆畫符,愣愣的看著已經抬起手的書生,紅紅的筆尖綻放光芒。
“你想乾什麼?”道人忍不住問道。
陸良生並未回答,綻放光芒的筆尖仿佛沉重,在他手裡捏的有些微抖,然後,緩緩點在了那凶獸的雙眼正中,綴出一對猩紅的眼瞳。
開睛!
下一秒。
隱約有低吼從畫上傳來,那是一種如猛虎低嘶、又如豬吟從喉間擠出的吼叫。
那一瞬間,院牆外的老鬆驚起一片飛鳥,盤旋昏暗的天空不敢落下,屋內,聶紅憐感到空氣都變得壓抑,就連床底下搗鼓什麼的短小身影也放下葫蘆,爬出來一點朝房裡東張西望。
屋外。
孫迎仙頭皮發麻站在原地,端碗的手都不自覺抖了起來,那畫上的東西,根本不似人間獸。
“這…..這…..東西,叫什麼?”
那邊的書生,手指翻過書頁,在畫上一角,落筆:‘檮杌’二字的瞬間,遠方的天空,一股陰風吹來。
側院周圍花草狂搖,院中兩人回頭,後方的院牆上,一個青麵獠牙大鬼飄下。
陸良生將畫軸一收,偏頭朝屋裡叫了一聲。
“紅憐,出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