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已至後半夜,側院也漸漸安靜下來。
道人漱了幾遍口,回到屋裡蒙頭大睡,陸良生看了會兒書,心裡卻是靜不下來。
走出房門,直接一躍,踩在對麵的院牆,反身投去房頂,拂袖一掃,將瓦片上的落葉吹飛,安靜的坐下。
又走出夜雲的明月,清輝照在他臉上,目光有些出神,想著這段日子以來發生的種種,也有一點想陸家村了。
“公子。”
柔婉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陸良生不用回頭也知是誰,一襲紅裳長袖的聶紅憐飄來,落在旁邊,跟著坐下。
順著書生的眼睛,看去天上那輪皓月。
“之前聽孫道長說,公子差點折損自己的修為,為那個張廉誠續命?”
“不是沒做嘛,怎麼都來說一說。”
陸良生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笑,他知道那般做,會讓身邊的人擔憂,但書中立言、立心、立身之學,對他影響很大,想從書畫悟出的修行之道,總要想去試……
“我也知道張廉誠與我無關,可見不得他父母那樣跪下來求人,我也是有爹娘的。”
說起雙親,聶紅憐坐在那裡曲膝環抱,看去書生的側臉,隨後,抬頭望去清月,抿嘴跟著笑起來。
“說起父母,妾身都快忘記他們了……現在,家裡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了。”
說了一句,忽然笑出聲。
“嗬…..說這些做什麼,公子你看,今晚夜色真美,妾身給你跳一支舞吧。”
一旁,陸良生微愣,一支紅袖拂來,在他臉上撫過,失笑了一下,隻見旁邊的倩影已經飄了出去。
月光之下,一襲紅裳長裙的身姿婀娜,紅袖飛舞,這時腰肢一晃,繡鞋踢開裙擺,紅憐微微傾斜,紅袖薄紗滑過淡雅的雙唇,雙眸顧盼,望向屋頂上坐著的書生,有著淡淡的迷離、嫵媚。
陸良生看著半空上女子舞動的神態。
“想不到紅憐不止戲曲了得…..這舞蹈怕也是下了功夫。”
舞蹈起始的片刻,下方,蛤蟆道人艱難的爬上簷柱,又抓住房簷,雙腳懸空蹬了幾下,鼓著兩腮,費了好一番功夫方才爬上去。
氣喘籲籲上來房頂時,陸良生雙手放在膝蓋上,兩袖垂在兩側,輕輕的在風裡撫動,望著這出令人賞心悅目的月下之舞,
“良生。”
蛤蟆道人的聲音在書生背後響起,陸良生回頭,蛤蟆一臉淡然的走來,站一側,負著雙蹼望去半空的女鬼,以及那輪清月。
“為師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看月亮了,無論什麼時候看,她都這麼好看。”
“師父…..”
陸良生剛開口,就被蛤蟆道人揮蹼打斷,笑起來:
“.…..為師記得,第一次看月亮的時候,還很小,一晃眼,上百年就過去了,恩怨情仇,殺來殺去,也或醉心修行,不食人間煙火,其實呀,都離不開智慧。
不是你捧在書本上的智慧,而是如何活著,良生,你要記住,最後活下來的,才是最有智慧的人,為師說不來你那學業恩師的大道理,但比他活得久,肯定是最有用的,世間險惡,你還需要比彆人更成熟、更要有‘活著’的智慧。”
看著站在月下負手的側影,陸良生拱了拱手。
“師父說的,良生知道。”
書生深吸了口氣,清輝照在他臉上,有著微笑。
“.…..其實,剛才也跟紅憐說過,張廉誠之事,也是因為見不得老人下跪,師父說的要活著的智慧,良生也明白。”
低下頭,看去正望來的蛤蟆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