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每個人的道(結束)(2 / 2)

筆禦人間 一語破春風 9582 字 11個月前

說到這裡,楊堅抬手一躬,在雨中作揖拜下。

“堅絕不會讓先生失望!”

大雨之中,一眾侍衛望著前方雨簾一動不動的身影,卻是不知陸良生心裡也是萬分複雜,好半響吐一口氣,鬥笠微轉,側過臉來,看著身後雨中躬身拜下的丞相。

過去將他攙扶起來。

“在下自然信得丞相,但那條路,未必好走,我還有要事趕回南陳,實在不易再停留,就此告辭!”

拱手還去一揖,那邊雨中慢走的麟獸像是知道主人要離開,撒開蹄子小跑過來,跟在身後朝前方另一條通往南麵江河的道路過去。

“唉…..”

楊堅望去雨幕中漸行漸遠的一人一獸,微微闔眼,歎出一口氣。

“神仙中人,遠凡塵啊。”

“兄長,這可未必。”

楊素走上前來,他聽到陸良生與族兄的對話,尤其是最後一句,心裡大抵猜出一些大概,一段時間以來,也多方打聽過南陳的事情,眼下可能得到佐證了。

“為弟看得出,陸良生有些猶豫,但還要離開,可能與他授業恩師有關。”

“哦?”

楊堅偏頭看來:“可是那南陳名士叔驊公?”

“嗯,聽說被那昏君殺了。”

“哈哈哈——”

一旁,楊堅大笑出聲,拂開濕漉的寬袖,轉身走去戰馬,翻身而上,一勒韁繩,大笑道:“真大禮也,我豈能不回敬,回去傳令,給南陳皇帝送一些糧草金銀,我等回長安成就大事,然後……”

他眯起眼,望去這片鉛青:“然後,兵發陳朝!”

一甩馬鞭,兜轉馬頭,暴喝:“駕!”縱馬雨中狂奔起來,楊素、一眾侍衛連忙促馬跟在後麵,不久,消失在雨簾之中。

……

天地間水汽彌漫,窄長而泥濘的鄉間道路,麟獸一淺一深才過稀泥,蛤蟆道人趴在徒弟肩膀,躲在鬥笠下,感受這片天地帶來的濕冷。

此時,他已經清醒過來,涼亭中的對話,也都全聽了進去。

“為什麼不答應那個人?就為了你恩師的事?”

“不全是。”

陸良生目光掃過水汽中的遠山,雨幕裡的農田、山村,隱約還有農人戴著草帽,披著蓑衣冒雨挖開田埂,忙著將田裡的水排出。

看了片刻,話語輕聲道:

“師父,我恩師那封信,讓我悟了一些事,這世間每個人都有他要走的路,好比剛才的楊堅,他有帝王之相,途中可能會坎坷,可將來就是龍吟驚天。

也比如偶遇的李隨安,傳授他馭劍之術,說不定,就不再是鄉間客棧的夥計,他能走出一條更加寬闊的道來…….”

連接天地的雨線,漫過雲端,懷義州邊界的官道小村裡,抱著木劍的少年坐在門檻,抬頭望著萬裡晴空。

不久,一個包裹丟在了他麵前,連忙回頭,隻見嬸嬸叉著腰,指著外麵。

“下午有一支商隊要去南陳,給老娘滾吧,一天到晚不是練劍就是出神發呆,客人都被你黴走了。”

“嬸嬸…..”少年抱著木劍站起來。

“快滾快滾,裡麵有些碎銀,還幾天的乾糧!”

婦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將他趕出,轉去後廚,悄然抹去眼角的一點淚漬。

…….

鉛青的雨幕裡,陸良生鬆開繩子,讓麟獸自個兒路邊跟著。

“……或許弟子的感悟還不夠深,但道之一途,有千條萬條,選擇了其中一條,就要將走完,可師父你曾說過,石匠醉心雕刻有朝一日也能悟道,儒者心無旁騖,專研聖賢學,蘊出浩然氣,那是他們隻有一條不用選擇的路在走。

可我既是讀書人,也擅畫道,今日又結出金丹,那麼我又該走哪條道來?”

聲音裡,一顆被積水包圍的草葉上,一隻小蟲趴在上麵,陸良生指尖將它挑起,放去一塊石頭上,看著它飛快的躲進石縫裡。

“恩師的道,他找到了……而我還在尋找自己的道,不答應楊堅,也是有這個原因在裡麵,千年來,這華夏土地上萬千生靈都有自己的路,收斂恩師屍骨,我也該潛心明悟了。”

他起身,望去天空雨勢漸弱,陰雲遊動的間隙,有一縷陽光正探出來。

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無數的生命在這裡繁衍生息,一座座城池裡,雨過天晴的百姓走出房屋來到街上,婦人打開窗戶,掛起受潮的被褥,農人們揭下草帽,坐在田埂,看著田中積水緩緩流出,露出笑容;徘徊古音的銅鐘聲裡,雕琢的石匠手中,一尊佛像露出了輪廓,笑著接過萬佛寺僧人遞來的涼水,開懷暢飲。

寺中,不願剃度的宇文拓,掀翻了桌子,大聲在喊:“爾等寺廟容不下我!”

胖大的和尚無奈,隻得將他和另一個孩童一起帶著離開,往南而去。

蜿蜒道路間,手持禪杖的老僧走過一畝畝田野,走入山村道一聲佛號,化來齋飯,坐在茅屋簷下,細吞慢咽,對於還有多久的路,並不在意。

巨大的城池,長安亦如往昔繁華,某棟宅院裡,李淵持著手中寶劍擦了又擦,不時在院中揮舞,劍光四射。

順原縣,四個書生經過深思熟慮,拜辭了王崇文,決意重新回到南陳。

…….先入昏庸南陳當小官熬資曆,待陳朝覆滅,降官更能出人頭地。

陽光照射下來,四人背著書架,懷揣理想踏上返程

南方。

曾經有過鬥法的院落,胭脂看著兩歲半的兒子寫出好字,拍手稱讚,目光轉去,簷下的張廉誠坐在藤椅上,枯瘦如柴,擠出欣慰的笑容。

周府,老人一手持著書籍,一手撚著棋子落去棋盤,書房的牆壁中央,裱著一幅優美的字跡。

書香、墨香,透著君子之美。

天色黃昏,王家村裡,村長提著一瓶黃酒,帶著一盤蒸魚,走到河灘渡口盤腿坐下,看去的河麵上,披著蓑衣頭戴鬥笠的艄公撐著擼竿,劃船而來。

京城天治之外。

一道身影在周圍教眾的目光揮袍打碎巨岩,渾身冒起烈焰。

“靈物都不見了,要爾等何用——”

天光暗沉,夕陽落去最後一抹光亮。

天治皇城內,燈火搖曳,寂靜的寢殿之中,有“啊——”的尖叫響徹。

皇帝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滿臉冷汗,身旁的張麗華驚醒過來,拿過絹帕將他頭上汗漬擦去。

“陛下又做噩夢了?”

陳叔寶望著薄紗帷帳外的燈火,喘息了片刻,吞咽口水。

“…….朕又夢見叔驊公來找朕了…….”

話語遲疑了一下,深吸了口氣又道:

“還有…..還有陸良生……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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