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著腹部。
寧晚舟坐在床沿邊,抱著一本話本子,正給南寶珠講故事聽。
餘光瞥見南寶衣神情不對,他提醒道:“南寶衣,你這副模樣,顯然是那份藥汁出了問題。不如叫薑歲寒替你把把脈,診治一番。”
“不必……”
南寶衣艱難地躺進屏風後,聲音有些發顫:“老大夫不是叮囑,不許我吃其他藥嗎?我琢磨著若能扛過這一關,他就會替我治愈膝蓋,這可是大喜事……”
寧晚舟沉默。
大喜事是大喜事,可如果活不下去了,治愈膝蓋又有什麼用?
他合上話本子。
正要替她去找薑歲寒,圍屏後又傳出虛弱的聲音:
“小公爺,我感覺我身體倍兒棒,死,死不了。你彆自作主張,幫我找薑歲寒。”
身體倍兒棒……
寧晚舟臉色難看。
她的聲音都抖成什麼樣了,還倍兒棒?!
他朝門口走了幾步,又聽見南寶衣哽咽道:
“你若敢去喊薑歲寒,我就把你為了保護珠珠而挨刀的事,宣揚出去!小公爺,我行事自有分寸,你彆管我!”
少女倔強得像頭牛。
寧晚舟雙手籠在袖管裡,盯著那處圍屏,麵色遲疑不定。
圍屏後,南寶衣蜷縮在地鋪上。
眼圈紅透,長長的眼睫毛沾染上細碎晶瑩的淚珠,淚水順著眼角淌進枕巾,暈染開一片深色。
她麵如金紙,嬌小的軀體,止不住地發抖。
腹部猶如墜著千斤重的鐵塊,疼得她齜牙咧嘴,恨不能以頭撞地。
真疼啊!
五臟六腑被攪碎的感覺,比膝蓋碎裂的時候,還要疼!
寧晚舟站在原地,糾結片刻,鼓起勇氣朝圍屏走去,“蕭弈不在,我有必要替他照顧你。南寶衣,你——”
“你彆過來!”
南寶衣厲聲。
她盯著手臂,那些魚鱗形狀的淡紅淤傷,如有生命般在她肌膚上蔓延遊走,她甚至能感覺到,它們竄上了她的麵頰!
她伸手摸了摸臉頰,指尖顫抖得厲害。
那老大夫的藥,到底靠不靠譜啊!
心頭疑慮千萬重,她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掉,強忍疼痛,沉聲道:“小公爺,你大約不知道吧,我喜歡二哥哥,特彆特彆的喜歡……比你喜歡珠珠,還要多一百倍,一千倍……”
寧晚舟沉默。
他知道南寶衣喜歡蕭弈。
她望向蕭弈的眼神,晶亮而溫暖,像是細碎的星辰,像是浸在泉水裡的明月,像是冬日的暖陽。
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小公爺,你也不願意被珠珠看見,弱小醜陋的一麵吧?我也是這樣的,哪怕他不嫌棄我醜陋,可是我啊,仍舊希望站在他麵前的我,是美貌的我……他是英雄啊,頂天立地的英雄,我本就配不上他,如果再變得醜陋……”
少女淚如雨下。
前世,她並不知道愛慕一個人是怎樣的滋味兒。
可是重生歸來,遇見了權臣大人,她才明白,原來愛慕一個人,是飛蛾撲火、義無反顧,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寧晚舟無言地站在原地。
光與影在地板上交錯重疊,牆上的佛像,依舊慈悲地注視著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他認真道:“我明白了。蕭弈,今夜不會出現在覺苑寺。但是,如果明天早上,你的症狀仍舊沒有緩解,我定然不會再欺瞞他。”
南寶衣道了聲謝。
腹部的絞痛,稍稍緩解。
她跪坐在被褥上,從懷裡取出掌鏡。
隻看了一眼,她就把掌鏡扔了出去。
鏡中的姑娘,滿臉都是魚鱗形狀的淤傷,像是鯉魚化成的人形,醜陋而又恐怖。
她心跳如雷。
史書上說,當魚鱗形狀的淤傷遍布全臉時,傷患就會窒息死去。
可是為什麼,她沒有死?
甚至,連生病的感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