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溫柔地注視南寶衣。
她家小姐,分得清善惡黑白,卻依舊保持著幼時的溫柔。
真好。
她給南寶衣添了一盞熱茶,“小姐何時把稿子送去玉樓春?奴婢陪您一塊兒。”
“現在就去吧。”南寶衣笑眯眯的,“自打劍門關回來之後,還沒去探望過寒老板呢。”
帶著稿紙來到玉樓春,卻見今日戲樓冷清。
登上歌樓才知道,原是寒煙涼生病了。
素日裡宛如妖精的少女,病懨懨地靠坐在貴妃榻上,額頭上還戴著淺色抹額,手裡捧一碗熱蜂蜜糖水,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
南寶衣坐在榻邊,用手背碰了碰她滾燙的臉蛋,揶揄道:“就連深冬時節也要穿薄紗襦裙的人,沒想到也有染上風寒的時候。”
“聽南老板的口氣,倒像是盼著我死。”寒煙涼沒好氣,“一場風寒罷了,過兩日就能痊愈。你又送新的話本來了?是講什麼的?”
南寶衣把話本子放在矮幾上,“你得空再看,現如今還是養病要緊。”
“我聽說,南老板立了大功,如今被冊封為一品郡主?”寒煙涼從枕頭旁邊取出一張銀契,“這是最近半年以來玉樓春買賣消息的分紅,我多讓了你一成,你拿著,權當賀禮。”
南寶衣接過銀契。
巧得很,恰是她家錢莊的銀契。
她仔細看過,不覺驚訝,“這半年來,竟然賺了這麼多銀子?”
“來買消息的都是權貴世家,不差銀錢,不狠狠宰他們一筆,怎麼對得起我生意人的身份?說起來,如今除了錦官城,蜀郡其他城池也有人前來買賣消息。咱們的生意口碑,算是做大了。”
南寶衣低頭,指尖輕輕拂拭過銀契上的數字。
十萬兩紋銀……
她慢慢抬起頭,丹鳳眼清潤乾淨,“寒老板,不出一年,我們家就要搬去盛京城了。”
寒煙涼喝糖水的動作,微微一頓。
睫影黯淡。
然而她很快露出笑容,挑了挑眉,語調歡快輕鬆,“這麼說,我今後都不用再拿玉樓春的分紅給你了?真是大喜事。”
南寶衣笑而不言。
半晌,她傾身,溫柔地抱了抱寒煙涼。
寒煙涼整個人都僵住了。
南寶衣笑容沉靜,“我很喜歡寒老板。與你合作的這段日子,是我短短十幾年人生裡,最快樂,最獨立的時光。你讓我知道,即使不依靠家裡人,我也能好好活下去。”
寒煙涼端著蜂蜜糖水,垂著睫毛,朱唇的弧度是下壓的。
“寒老板,放眼天下,錦官城隻是三流小城。如果你把玉樓春開去盛京,咱們就能賺更多的雪花紋銀,買賣更多的機密消息。”南寶衣替她掖了掖薄毯,抬眸時,瞳珠裡悄然劃過野心,“寒老板,你隨我一道入京,可好?”
寒煙涼失笑。
她伸出手,輕輕彈了彈南寶衣的額頭。
她是沒有辦法離開錦官城的。
祖祖輩輩在這裡生活了兩百多年,明麵上是戲子,是茶馬道上的劫匪,但實際上,他們卻有著鐵的紀律。
他們,是一支軍隊。
兩百多年前,睥睨天下縱橫捭闔的軍隊。
那支名為天樞,追隨大雍開國皇帝,奠定諸國基業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