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撩起她的裙擺,那纖細凝白的小腿上,遍布曖昧指痕。
她的額頭有新鮮的磕傷,血液凝固在鬢發上,很是狼狽。
她像是受了刺激,緊緊蜷縮在囚籠角落,如同驚惶的幼獸般抱著腦袋呢喃碎語。
南寶衣杵在街道中央。
七香寶車和囚車,從她兩側擦肩而過。
她聽見百姓中有人感喟:
“想當初溫家鼎盛時,何等風光!溫家大女嫁給皇太子,溫家小女指給三殿下,說起來,這溫家小女與三殿下也算青梅竹馬呢!”
“那三殿下為何不救溫家小女?”
“嗐!當年溫家入獄,溫家小女曾冒雨跪在三皇子府外,求三皇子救她爹娘。偏偏三皇子正是溫家一案的主審官,還親手將溫大人送上了刑場。於是溫家小女怒撕婚書,當眾掌摑三皇子,罵他黑白不分大奸大惡,要與他劃清界限。這不就決裂了嘛?”
如今兩人天上地下兩重光景,令聽者紛紛唏噓。
南寶衣緊緊拽著韁繩。
她目送囚車遠去,回想著溫知凝身上的傷痕,粗麻繩幾乎把細嫩的掌心生生磨出了血。
七香寶車卻停在了她的身後。
侍衛過來請:“南大人,我們殿下請您過去說話。”
南寶衣翻身下馬。
她慢慢走到香車外,在風雪中作揖:“給三殿下請安。”
車中傳來女子們的笑鬨聲。
沒人回應她。
隔了很久,才有清越的少年音響起:“聽聞長安城出了一位女官,想必就是南大人您了。能夠捉到溫家餘孽,您很厲害。”
他的態度太過客氣,客氣到近乎戲謔。
南寶衣垂眸,並不言語。
少年又笑道:“南大人,這世上,您有拿命去愛的人嗎?”
“……有。”
“那本殿,也該叫南大人嘗一嘗摧心肝的滋味兒。”
話音落地,金鈴聲起。
六角宮燈再度搖曳。
七香寶車催動著穿過風雪,繼續往鬥獸場而去。
車輪碾過積雪,馬蹄濺起的雪礫砸在南寶衣的側臉上,磨砂般的質感令她臉頰生疼。
她孤零零站在原地。
……
因為長公主愛酒,所以南寶衣從南家交好的大酒家裡,花重金購置了他們的鎮店之寶——兩壇上了年份的太禧白,算是略儘晚輩心意。
帶著美酒回到鬥獸場,正是午後。
大管事著急的什麼似的,在大門口轉來轉去。
見她回來,他連忙迎了上來,口齒不清道:“主子,三殿下他他他,他非要點二十七去和獅子搏鬥……後來二十七贏了,他又逼著他去跟猛虎搏鬥!哪有連打兩場的道理,這不是故意要鬨出人命嘛?!”
二十七是蕭弈的編號。
南寶衣早已料到。
鬥獸場上坐滿了來自諸國的商旅,還有好些亡命之徒、賭徒和達官顯貴,各自摟著胡姬美妾,押了大額賭注,瘋狂地對著場中尖叫大喊。
明明是滴水成冰的寒冬,場中的男人卻隻穿著一條單薄的黑褲,赤著的健碩上身流淌出油光似的汗漬,半身都是血。
他邪肆地舔了舔嘴角血漬,扭了一下脖子,忽然囂張地翻過虎背。
他雙手帶著鐐銬,鐵鏈從後方緊緊纏住老虎的脖頸,丹鳳眼中儘是猩紅血色,是搏命的味道。
南寶衣靜靜看著。
這一刻,天地間的喧囂都離她而去。
她忽然有些體會到,前世盛京皇宮,她渾身是血被顧崇山拖過宮巷,他擦肩而過卻必須隱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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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快兩千四百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