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求你成全我和寒煙涼!”
沈議絕的臉籠在陰影裡,垂在腿側的雙手悄然握緊。
看不出喜怒。
“阿兄!”
沈議潮繼續懇求。
沈議絕低聲:“你喜歡她?”
“喜歡!”
沈議潮回答得斬釘截鐵。
他抬起頭凝視寒煙涼,漆黑的眸子裡藏滿了繾綣愛慕,是過去不曾流露的溫柔。
他溫聲:“從前我被門第觀念蒙蔽了雙眼,隻知道何為高貴何為低賤,卻不知道何為喜歡。如今我幡然醒悟,隻想求阿兄給我一個重頭再來的機會。阿兄,我喜歡寒煙涼,我想與她在一起。”
月光透室而來,青竹地板晶瑩潔白。
沈家的小郎君聲聲淒切,句句誠懇。
沈議絕喉結滾動,左眼下的刀疤猙獰至極。
他忍了又忍,想著弟弟幼時可愛聰慧的姿態,想著這些年來他對弟弟的喜愛,滿腔的怒意,終於稍稍忍耐。
他麵無表情:“成全的前提,是兩情相悅。你懇求重頭再來,卻不該向我懇求。阿潮,你該問問她願不願意。”
沈議潮默不作聲。
事到如今,他哪裡有臉去問寒煙涼呢?
他小聲:“她是阿兄的侍婢,阿兄可以做主把她讓給我……”
大雍貴族喜歡豢養美人,交情好的世家,還會彼此贈送侍妾,一個容貌美麗的侍妾,甚至很可能侍奉過三五個主人,這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在他看來,寒煙涼的意見並不重要。
隻要阿兄願意贈送,他就能達成所願。
沈議絕看著弟弟,漆黑深沉的眼眸中,再度掠過失望。
什麼是喜歡呢?
其實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真心喜歡一個女人,是絕不可能把她當做玩物的。
他認真道:“阿潮,寒煙涼,並不是可以隨便送人的玩物。你喜歡她,就該好好問一問她的意見,問一問她願不願意跟你走。”
沈議潮一向聽兄長的話。
他握緊雙手,抱著一線期望,緩緩望向寒煙涼:“煙煙……”
寒煙涼依舊慵懶地坐在窗台上。
屋外的春雨早已停歇,一輪明月出於東山,皎潔而圓滿。
美人冰肌玉骨衣袂翻飛,嬌媚的宛如月下玄女,卷翹的睫毛投落兩痕陰影,彎起的朱唇是譏諷的弧度。
她聽著沈議潮這聲“煙煙”,隻覺遙遠的恍若隔世。
當年錦官城中,沈議潮曾在她的玉樓春住過一段時間。
那時,她很喜歡這個博古通今的沈小郎君。
她每日最喜歡坐在窗畔,一邊抽煙,一邊看他讀書寫字,興頭起來了,就跪坐到他身側,對著他的耳朵吹氣,問他都寫了些什麼。
小郎君的行楷很漂亮,但有時候寫得潦草,她便不大認得了。
彼時的沈議潮總是寒著一張臉,冷淡道:“我寫的自然是詩詞歌賦,否則還能寫什麼?寫南寶衣那種淫詞豔曲嗎?上品世家,是不會看她那些東西的。”
她吃吃地笑,並不與他爭辯。
她執起狼毫筆,難得好脾氣:“那小郎君教教我,怎麼練一手漂亮的好字?我自幼在天樞長大,識字是識字的,但卻寫得很醜。唔,你就先教我寫‘小郎君喜歡寒煙涼’這幾個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