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勒轉馬頭,往柳林外麵走。
走出幾步,他突然輕聲:“你們隻知道爭權奪勢,在長安是為了爭權,打著調查水患、剿滅山匪的名義來到洛陽,也還是為了爭權。你們眼中,沒有被水患摧毀家園流離失所的百姓,沒有劫掠富商占地為王的山匪。你們眼中,隻有權勢,隻剩權勢。”
蕭弈微微挑眉。
不等他說什麼,殷朝宗已經厭倦地策馬而出。
蕭弈眼中多了些欣賞,一夾馬肚利落跟上。
兩人從漫天灰塵裡廝殺出來,最後蕭弈一招回馬挑槍,九尺陌刀的鋒利刀尖,恰恰抵在殷朝宗頸邊。
一線封喉。
殷朝宗落後半招,垂眸盯著刀刃,低聲:“是我輸了。”
蕭弈收起陌刀:“承讓。”
這是一場精彩絕倫的比賽。
無論是雍王還是殷家大公子,都展現出了強悍的力量。
看台上響起鋪天蓋地的喝彩聲,美麗熱情的洛陽仕女們,更是第一次拿正眼欣賞這位殷家庶長子,私語間已有少女心生愛慕,打算回家之後請家人登門說親。
蕭弈走得快,殷朝宗腿腳不方便落後幾步,就有大膽的姑娘成群結隊地撲上前圍住他,把香囊、手帕、牡丹等物獻給他。
殷穗坐在看台上,臉蛋紅撲撲的,激動地拚命鼓掌:“嬌嬌,雖然大表哥敗了,但我還是好歡喜!我第一次看見大表哥騎馬,第一次看見大表哥與人比武,他的彎刀耍得可真好!”
她那麼高興,像是發現了寶藏的姑娘。
南寶衣輕搖團扇,笑著慫恿:“坐在這裡鼓掌算什麼本事,你沒見那些姑娘都去跟他搭訕了嗎?”
殷穗緊張:“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與他說些什麼,我一看見他就害怕……更何況,我身邊也沒帶親手繡製的香囊與手帕……”
“送這個。”寒煙涼變戲法兒似的變出一隻盛滿香茶的青瓷盞,“打鬥之後容易口渴,什麼香囊手帕,都不如一碗水來的實用。”
殷穗紅著臉,猶豫不決地望向南寶衣。
南寶衣看得清清楚楚,那青瓷盞是寒老板從殷穗食案上拿的,是殷穗用過的東西,邊緣還殘留著口脂紅痕呢。
她看熱鬨不嫌事大,忍著笑點頭道:“快去啊。”
殷穗接過青瓷盞,鼓起勇氣望向被少女們包圍的郎君。
他蹙著眉,大約很不擅長應付這種局麵,看起來舉步維艱。
終於打發走那群少女,他獨自走到看台角落,低頭整理護袖。
殷穗像是豁出去般,抬步走向他。
因為有胡人血統,所以大表哥生得格外高大挺拔。
她隻能仰起頭看他,小心翼翼地獻上青瓷水盞,因為太過緊張,連說話都結結巴巴:“大大大表哥,喝茶茶……”
殷朝宗的目光落在麵前的水盞上。
是少女用過的水盞,天青色瓷盞邊緣,還印著小小的口脂紅痕,沾著些微晶瑩茶漬,看起來格外曖昧。
他鎖著眉,不辨喜怒地看她一眼。
殷穗又緊張又害怕:“大表哥?”
殷朝宗接過水盞,聲線沉冷:“勾引我?”
殷穗的瞳孔猛然縮小。
她驚恐地退後半步,臉蛋火燒火燎似的滾燙。
她隻是送個水,她絕無勾引大表哥的意思啊!
她咽了咽口水,拚命擺手:“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並不是勾引大表哥,我我我——”
話還沒說完,卻看見殷朝宗轉了轉青瓷盞,仰頭飲儘了茶水。
他喝得那麼利索,連茶葉都嚼了個乾乾淨淨。
他把空蕩蕩的青瓷盞還給她,淡淡道:“下次不必拐彎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