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議潮的眉目柔和幾分。
他沒再管這黑臉的小丫鬟,信步與她錯身而過。
南寶衣撫了撫胸口,連忙一溜煙跑走。
兩天一夜未曾合眼,南寶衣胡亂吃了些春餅和酪漿,又挑了個偏僻的大樹角落,用睡覺來補充體力。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
身邊傳來甘幽的甜香。
她揉著惺忪睡眼,聽見一聲悠遠的歎息。
她望去,曉春深抱膝而坐,石榴紅的裙擺在夕陽下被風吹拂,漾開明豔的水波紋。
曉春深捏著一枚葉子,輕聲:“我愛的,不過是年少時自己幻想出來的泡影。這二十年,終究是我執著了。”
南寶衣不知道她和殷斯年之間發生了什麼。
但是看她表情,想來她和殷斯年夫婦之間的相處並不愉快。
有沒有後悔當年的抉擇呢?
大約是後悔的。
南寶衣試探:“寒老板的事……”
曉春深鄭重道:“殷斯年仍舊愛著我的皮囊,今夜,我會找借口讓他召見沈議潮。調虎離山之後,能不能帶曉曉下山,就看南司徒的了。”
南寶衣點點頭,又道:“那你……你可要去見一見寒老板?”
到底是生身母親。
今夜之後,或許母女兩人就是咫尺天涯。
曉春深低下頭。
長睫在麵龐上透落陰影,她的笑容多了些苦澀。
她道:“我想見她,可我如今,有臉去見她嗎?與其讓她知道我這些年的肮臟與落魄,讓她為我這個母親感到羞愧和苦楚,還不如乾乾淨淨地活在她的記憶裡。這是我能為曉曉做的最後一件事,還望南司徒成全!”
女人鄭重地起身行禮。
南寶衣連忙扶住她:“從前隻覺得師姑糊塗,今日,師姑倒也叫我另眼相看了一回。”
夜色如潑墨,悄然席卷了整座山脈。
南寶衣注視著寨子裡點起的橘色燈籠,暗道距離她和二哥哥約定的時間隻剩幾個時辰。
遠處突然傳來呼喊聲:
“著火了,寨子著火了,快來救火呀!”
呼喊聲逐漸連綿成群。
南寶衣望向遠處,但見火光衝天而起,黑夜裡格外醒目。
無數士兵手提水桶,匆匆往起火的地方跑去。
南寶衣眸色微動。
寒老板曾說,沈議潮這兩天就會離開老君山,莫非這大火是他吩咐人放的,目的是為了轉移殷斯年和朝廷軍隊的主意,好趁亂帶寒老板偷偷下山?
應當是如此了。
好在她提前上了山,做足了準備。
她埋伏到廂房附近,等待沈議潮被殷斯年召見。
廂房裡,一燈幽微。
沈議潮收拾好包袱,在榻邊坐了下來。
他撫摸寒煙涼光潔的麵頰:“等火勢綿延到群山,寨子裡再亂一些,我就帶你離開。煙煙,從今往後,天南地北,你我生死與共,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