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眸。
來人劍眉星目、麵容端方,乃是沈議絕的父親,沈皇後的親哥哥,朝廷太宰——沈行書。
她行了一禮:“沈大人。”
沈行書態度冷淡:“你常常在宮中行走,和皇後娘娘關係很好。身為人臣,你應當經常勸諫她,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南寶衣眯了眯眼。
總覺得,沈太宰並不支持沈皇後稱帝。
她婉轉試探:“世家之上的存在,沈家不想嘗試嗎?”
世家之上,便是皇族。
沈行書眼神冷淡:“高處不勝寒的道理,南司徒不明白嗎?”
南寶衣輕笑:“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高處是否勝寒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高處的風景,定然很美。”
沈行書慢慢盤著掌心的兩枚核桃果。
過了半晌,他才道:“我沈家四世三公,位極人臣,乃是冠冕之族,不求更進一步,隻求百年安穩。她的**,與沈家的前程無關。沈家,絕不會賭上全族,去支持她的野心。”
南寶衣沉默。
沈皇後看似操縱整個朝堂,但誰能料到,她的族人,其實根本就不願意支持她?
可是沈家,明明就從沈皇後手裡謀取了不少好處。
南寶衣從果盤裡揀起一顆鹽水花生,一邊剝開,一邊問道:“這些天以來,我常常待在坤寧宮,陪伴皇後娘娘左右,卻從未見過沈大人入宮問候。想來,沈大人和皇後娘娘的兄妹關係並不好。”
沈行書冷笑:“我那個妹妹,自幼爭強好勝,但凡正常點的人,都無法和她好好相處。”
“願聞其詳。”
沈行書憑欄而立:“父親膝下,隻有我和妹妹兩個孩子。我幼時體弱,父親遺憾不能教我習武,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妹妹頭上。妹妹本就有天賦,兵法也好,武功也罷,都進步神速。
“妹妹孺慕父親,父女關係十分和睦。可是妹妹十歲那年,我突然病愈,也能夠習武了。因為我是沈家的下一任家主,所以父親立刻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我身上。於是,妹妹被冷落了。
“許是出於嫉妒,她不服氣,她想證明她比我強,她想證明,她才是父親應該寵愛的那個。她晝夜不懈地努力,她甚至在十二歲那年,就創立了金吾衛。
“可是,父親始終認為,她是女子,女子,或許年少時比少年聰明早熟,但是等少年們長大,輕而易舉就會超過她們。女子,無論多麼天賦驚人,等她們將來長大,終究還是要回歸相夫教子的生活。
“父親認為,一個女子最大的成就,不是高官厚祿,也不是富可敵國,而是為夫君孕育子嗣,為夫君打理後院。”
“在父親的偏見之下,妹妹想證明自己的渴望與日俱增。她越來越喜愛權勢,越來越逃避賜婚,也越來越憎恨這個充滿偏見的人世間。
“明明是皇後,卻偏偏要以女子之身插手朝堂……”
沈行書笑了一聲。
卻不知是譏諷,還是無奈,又或者是一點點欽佩。
臨近黃昏,微風和煦。
南寶衣勾起一縷鬢角碎發。
她從不知道,原來沈皇後還有這樣的過往。
怪不得她總想提拔女子為官,怪不得她總想儘可能多的建立一些女子書院……
花生米的味道充斥在齒頰間,透著幾分新鮮的甘香。
沈行書道:“勸勸她吧,到底兄妹一場,我也不願眼睜睜看她萬劫不複,甚至拖累沈家。”
南寶衣眉眼如描,小臉沉靜:“那,若是有朝一日,皇後娘娘觸動眾怒、地位不保,沈大人會護著她嗎?”
“不會。”
沈行書回答得乾脆,轉身離開了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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