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沒有回答。
蕭煜的臉色更加蒼白,像是在喃喃自語:“她怎能去江南……她明知尉遲長恭……”
他忽然抬起眼眸:“阿衍要去江南救人?”
蕭弈眉目冷峻:“救的不是她。她也配?”
“可是,她給南家姑娘喂下了雙生蠱……”蕭煜抬了抬眉梢,“所以你不想救,也得救。退位詔書,朕可以寫,但是作為交換,朕要與你一起去江南。”
蕭弈不置可否。
蕭煜拿起那根朱筆,提筆舔墨,筆走龍蛇。
不過短短一盞茶的時間,退位詔書一揮而就。
他蓋上國璽,眉目之間竟有些如釋重負的意味:“長幼有序,從今往後,你便是大雍的天子。”
寢殿裡的天樞侍衛紛紛跪下,高呼萬歲。
寒風攜裹著雪霰湧進窗戶,溫柔地拂拭過蕭弈的麵龐。
蕭弈閉上眼。
哪怕登臨帝位,可是她不在身邊,他嘗到的便隻是高處不勝寒的孤獨。
他想南嬌嬌了。
……
從渭水順流而下,再改換河道,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那艘商船便來到了金陵界內。
南寶衣坐在艙房裡,對著菱花鏡發呆。
身孕的事到底瞞不過沈皇後,才從長安出來五六天,她就被沈皇後懷疑上了,請隨行大夫稍一診脈,就徹底坐實了她懷了四五個月的事實。
好在沈皇後也是懷過孕的人,並不會苛待孕婦,再加上對她肚子裡的孩子懷有一種十分複雜的感情,於是乾脆懶得再管她。
她整日吃好睡好,除了擔憂胎教沒搞好,倒也心寬體胖,儘量不給自己增添太多愁緒。
艙房外突然響起叩門聲。
南寶衣起身開門,金吾衛拱了拱手:“已經到金陵碼頭了。”
南寶衣“哦”了聲,轉身戴上垂紗冪籬。
她走到甲板上。
正是清晨,迎麵而來的江風帶著南方特有的濕潤,漁船一艘艘穿過滔滔江水,江岸邊百姓趕集十分熱鬨。
沈皇後一身男子裝束,正低聲和侍從說話。
她走過去,撩起垂紗冪籬,真誠道:“阿姑,沈議潮一直想殺了我。可我若是死了,您的孫兒就沒了,您也會跟著一起沒了。阿姑,您得保護我。”
沈薑不悅。
這小姑娘嘴太甜求生欲太強,淨會套近乎。
還阿姑,誰是她阿姑?
她冷冷道:“你閉嘴。”
南寶衣乖乖閉上嘴。
隨沈皇後下了船,岸上早有等候的車馬。
南寶衣坐進長簷車,進城之後,忍不住掀開青紗張望。
這裡是金陵城。
雖然不是王都,卻也有王都之風,城樓巍峨,街道縱橫,酒家店鋪鱗次櫛比,百姓們摩肩擦踵熙熙攘攘,繁榮程度不輸長安。
長簷車沿秦淮河一路往前,穿過明德橋,慢慢駛進了烏衣巷。
巷子裡建著許多端嚴府邸。
沈薑策馬跟在長簷車邊,淡淡道:“江南的掌權者,大都住在烏衣巷中。你想活命,就不要輕易得罪人。”
南寶衣輕哂:“瞧阿姑說的,我一個姑娘家,能得罪誰?阿姑彆叫沈議潮傷害我才好。”
說著話,車隊已經行駛到了尉遲府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