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臉上的笑容,漸漸被冷凝所取代。
如果……
如果當年的琴師當真是蕭煜……
她望向沈薑。
對方正垂著眼簾,愛惜地撫摸那張白狐狸麵具。
如果琴師就是蕭煜,沈皇後,她將如何?
青紗長簷車沿著秦淮河? 漸漸走遠。
風雪廟裡。
龍王塑像蒙了一層厚厚的灰,一道人影安靜地背靠在龍王像後,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他側臉蒼白英俊,低垂的鳳眼平和從容,絲毫沒有中年人的油膩和世俗。
他撣了撣雪白寬袖,慢慢繞出龍王像。
他沒料到她也會來風雪廟,躲得急了,沒能帶走那張麵具。
他俯身抱起古琴,重新安置在琴案上。
他撩袍落座,骨節分明的長指輕撫過琴弦。
琴音泠泠。
年少時對她一見鐘情,得知她拒絕接受賜婚,甚至不惜忤逆皇族和沈家的意誌離家出走,他是憤怒的。
父皇同樣沒有臉麵,罵道:“左不過一個女人,難道我皇族太子,還求娶不到更好的世家女郎?!明日起,朕便為你選太子妃,定要天底下最美的那個!”
當年的他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大約連眉眼都是很有神采的:“兒臣的女人,兒臣自己去追。女人如同野馬,越是烈性,兒臣越是喜歡!”
於是他微服私訪,一路追隨她的行蹤來到江南。
他試圖擺脫從前的霸道桀驁,也學那江南的讀書人,褒衣博帶白衣勝雪,也學著斯文內斂風度翩翩,也學著藏而不露故作深沉,果然輕而易舉就把她騙到了身邊。
那年的今天,他們從小酒館喝酒回來,他坐在龍王像下撫琴,她醉意上頭,爽快地拔出利劍,踩著琴音而舞。
她俏臉熏紅,高聲念誦前朝的詩詞歌賦,一曲下來酣暢淋漓。
她扔掉利劍,解開勁裝的兩粒盤扣,突然跪坐到他身邊。
她呼吸著,儘是青梅小酒的甘甜,一瞬間便擾亂了他的心神。
她勾住他的脖頸,溫熱的呼吸落在他的臉頰上,令他酥癢難耐。
她不安分地撫摸他的喉結,熏紅的鳳眼風情萬種,朱唇微啟,講出了世間最動聽的情話:“昭奴,我喜歡你……你娶我好不好?”
當年的他瞬間熱血上頭,恨不能跳起來連翻三十個跟頭!
他顧忌著給她的斯文印象,努力按捺住激動,麵上深沉淡漠:“你曾說,你與皇族太子有婚約。我如何能娶一個有婚約的女人?”
當時的她依舊霸道,淡定問道:“你愛我嗎?”
他想說愛,卻不想用這一重身份來說。
於是他故作高深地垂下眼簾,隻安靜撫琴,思考何時向她暴露真身最是妥當。
然而那樣的沉默,在她眼中便是拒絕。
她是那麼驕傲的少女,立刻拔劍架在他的脖頸上:“你愛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