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年輕天子,穿素麵丹紗袍,腰係三指寬的金革帶,龍章鳳姿昳麗傾世,氣度高絕孤傲不知像誰,可容貌卻是最像他的。
而她竟為了這三分相像,自幼就把他遠遠送去西南,這幾年更是待他如仇寇……
何止待他如仇寇?
她待那幾個孩子,都宛如仇寇。
沈薑凝視著蕭弈,癡癡笑出了聲,眼眶也更加通紅。
一位女官恭敬地對蕭弈屈膝行禮:“給陛下請安。太後娘娘借著獨處的機會,意圖懸梁自儘,好在奴婢們發現得及時,給攔了下來。還請陛下定奪!”
蕭弈負著手:“朕竟不知,一向高傲的沈皇後,竟然也會選擇自儘。自儘在你眼中,不是懦夫的行為嗎?”
他質問著,眼底藏滿冷意。
對沈薑,他是怨恨的。
他恨不能親手殺她,恨不能立刻送她下黃泉!
可他偏偏不能……
一品紅直言,雙生蠱無藥可解,沈薑若是死了,南嬌嬌也會死,看似是沈薑在算計南嬌嬌,實則卻是父皇為沈薑留下的一條活路。
多麼相愛的一對夫婦!
一個為了前塵往事虐殺孩子,一個二十年兢兢業業讓出權勢算計人心隻為了給他心愛的女人留一條活路!
那皇兄呢?!
那青陽呢?!
那他的南嬌嬌呢?!
誰來給他們留一條活路?!
沈薑沒有搭理他的嘲諷。
她垂下眼簾,愛惜地撫弄懷裡那張白狐狸麵具。
麵具陳舊破碎,被她用陶泥重新黏在了一起。
她嗓音麻木,像是半隻腳踏進地府:“他走了,我也不想苟活。哪怕你為了南寶衣而不殺我,等班師回朝,世家,寒門,天下,也仍舊會要求你殺我謝罪,何必呢?”
“朕不在乎他們的想法,朕絕不會殺你。”蕭弈麵無表情,“不僅不殺你,還會派人時時刻刻地盯著你、伺候你。要你在深宮之中,長命百歲,孤獨終老。這是朕,為你安排的餘生。”
沈薑緊緊扣著麵具,指關節隱隱發白。
長命百歲?
這真是對她最殘酷的懲罰。
不等她再說什麼,蕭弈寒著臉轉身離去。
院門在他身後重重合上。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寧晚舟抱著一把狹刀出現,眼睛裡藏著一線期望:“還不殺她嗎?”
蕭弈看他一眼。
少年褪去了青澀,俊美的眉眼間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想起鎮國公府那樁慘案,蕭弈抿了抿薄唇,按捺住愧疚,輕聲:“不殺。”
寧晚舟愣住:“沈薑勾結權貴把持朝堂二十多年,甚至做出了謀朝篡位的事!這般死罪,你告訴我,不殺她?!你如何向群臣交代,你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他已經在小院子外麵守了整整五天。
終於守到蕭弈過來,他卻說,不殺她!
沈薑害死他的雙親,不報此仇,他寢食難安!
蕭弈慢慢抬起手,指著緊閉的院門:“那你去殺她。”
寧晚舟賭氣般,抬腳就院門口走。